此时，一声“太师叔”打断了风清扬的思绪。只见令狐冲气喘吁吁地跑来问道：“太师叔，你有见过董兄弟吗？”——他方才遍寻思过崖，也没有看到东方不败的身影，心中不免一阵担忧。此时见风清扬立于崖边，便前来一问。
风清扬观他气色，便知东方不败在他心里有着极为重要的位置。他尚且不知道他的徒孙是否知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因何相识，又为何有这般深厚的友谊。他无奈地指了指山崖，平静地说道：“她走了。”令狐冲失落至极，他的董兄弟又一次不辞而别。她会恼自己吗？还会来探望自己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在乎她，喜欢和她相处的时光，怕再也见不到她。
风清扬见他心事重重，心中见怜，便和他一同到洞内坐下。风清扬平和地问道：“冲儿，你可知道她的来历？”令狐冲闻言，回想起那日在群玉苑，东方不败给自己输送内力，护住自己的心脉。自己再次醒来，却不见她的身影。身侧只有曲洋一人。两人先后出现在群玉苑，想必是有什么渊源。他猜测道：“徒孙不知道。难道她是魔教中人？”风清扬微微一叹：“的确如此。”令狐冲闻言，沉默不语，虽然已经猜到几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继续追问道：“太师叔，你怎么知道她是魔教中人？”
风清扬心里苦笑，原来冲儿竟不清楚东方不败的身份。也是，倘若他知道她是日月神教教主，以他从岳不群那里学得的一套教条陈规，恐怕早已与她划清界限。冲儿这个人，太顾忌武林道义，太过于尊师重道。但左冷禅之辈岂是好与？岳不群更谈不上是真君子。冲儿这种性格，在这个人人争名夺利的江湖里，免不了会吃亏。我不想看着他日后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沉沦，如同当年的我一样。我相信，如果他日后继任华山掌门，华山派落在他的手里，弟子一定将学剑与练气等量齐观。先人的遗愿，就此得偿，我这一生，也了无遗憾。但如今，我该如何开导他才是？不过，既然东方不败不将她的身份告诉令狐冲，我也不必泄漏她的身份，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应该由年轻人来处理。之后的事，就看他们两个的造化了。因此，他只是答道：“看她的轻功和身法，自是魔教中人不差。何况，我还曾在黑木崖上见过她。”
令狐冲闻言顿了顿，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纵使心性阔达，也难以一时将他沉积十数年的正邪观念一次性根除，虽然在衡阳一行，他也认识到：魔教之中，也有豪杰之士。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与魔教中人来往，何况有过刘正风师叔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他在苦恼，下次见到董兄弟时，自己又应该如何面对他？他正处于左右为难之际，不过他见太师叔对是正是邪好像并不在乎，之前更听他言道，他与魔教教主是莫逆之交，便问起他与独孤求败相交之事。
风清扬回首往事，心中一阵苍凉之感，倘若不是江南娶妻一事，他又如何识得这样一位英雄豪杰。但他不愿将华山派门庭丑事在令狐冲面前道出，免得他为难，于是简明扼要地说道：“我曾到黑木崖崖底叫阵，当时日月神教教主大怒，亲自下崖来跟我斗剑。我们斗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双方都起了相惜之心，各自罢斗，更结成忘年之交。”
令狐冲赞道：“独孤前辈果真是英雄了得。”风清扬道：“这是自然。”他说到这里，曾记忆起自己当年问独孤求败为何要将独孤九剑传与自己，而不传与东方不败？当时独孤求败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说：“我因这套独孤九剑与你结缘，自然将他传授于你。日后，你再觅传人，将他延续下去，也不枉我们二人相识一场。”他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英雄豪杰！
风清扬继续讲道：“他十八岁就继承日月神教教主之位。那一年，日月神教十长老尽丧华山，教中大半高手阵亡。时任教主闻讯，急火攻心而死。日月神教当时正直倾覆之际，危亡之秋。他临危受命，继承教主之位，在黑木崖上指点江山。同时，他发散教众，将华山阵亡教众遗孤带到黑木崖上，一一加以抚养。日月神教经过接近三十年的修养生息，直到那些遗孤长大成人，才复生机。他掌教长达六十年，在内壮大日月神教，在外抵敌五岳剑派，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也是五岳剑派的大敌。可是，这样一位英雄人物，江湖上却有不少人在他头上泼脏水。哎，其实这江湖传言又有几分属实，又有多少是人为捏造，谁又说得清。古语说，三人成虎，就是如此。凡是都是眼见为实。太师叔当年倘若不与他相识相知，恐怕也被传言所误。倘若不经历各种事情，恐怕也不明白各中因果。”
令狐冲闻言，陷入沉思之中。风清扬继续问道：“你还在乎正邪吗？”令狐冲道：“弟子不清楚，但师傅曾告诫弟子，正邪之见，乃是我们正派弟子立身之本。”风清扬道：“岳不群在乎正邪，是因为他心胸不广。太师叔是过来人，很多事情都明白得很。等你活到太师叔这个年纪，便能明白太师叔今日的话。人生之事不得已太多，一切从心便好。希望你知道一切之时，会想起太师叔这一番话来。”风清扬说完，就飘然出洞。”
令狐冲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随后，他也缓步走出山洞，立于崖边。此时，日薄西山，华山思过崖上被残阳染得一片血红。他心血来潮，在山崖边将独孤九剑总决式使出，剑随心动，变化万千，须臾力尽，收剑入鞘。他感受到独孤九剑的大气，感受到独孤前辈求一败而不可得的霸气，他感受得到他与风太师叔结交的光明磊落，他更感受得到他扶日月神教于将倾的担当。他渐渐淡忘了他自己五岳剑派弟子，淡忘了董兄弟是日月神教中人。正邪真的是这么重要吗？这不过都是天空中的一片云雾，从来都不曾挡住真正的阳光。
他心中开阔不已，对着山崖叹道：“董兄弟，你何时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