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的未殊,突然被马车外传来的吵闹声惊醒。
赵淮禀报的声音响起:“王爷,前方有人在闹事。”
未殊掀开车帘,就见到十来个打手模样的人,手持木棍围在了一座破旧的院子前,为首的中年男子满身横肉,凶神恶煞。
“还钱!”
“还不把钱交出来,别怪爷不客气!”
院门口站着一个瘦巴巴的老人,发须皆白,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神情哀切:“三爷,高抬贵手啊,钱都给孩子治病了,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闻言,那被他唤作三爷的人怒道:“不给是吧?!不给我们自己进屋去拿!”
说着,三爷手中木棍一挥,朝身后的打手喝道:“搜!”
无论老人家如何哀求,打手们都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正当他们要强行闯入的时候。
“慢着!”
一声清脆的厉喝让众人脚步顿了顿,齐刷刷回了头。
是看不惯他们恃强凌弱的未殊,少女一腔孤勇,独自前来。
三爷见她衣着朴素,并不将其放在眼里,恶狠狠道:“哪里来的丫头,竟敢管爷的闲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可送!”
说着,他便朝未殊挥了挥手中木棍,想要借此将她吓跑。
谁知少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稳稳立着,不见丝毫退意。
对于在村中人人惧怕的三爷来说,这无异于当面挑衅,他瞬间怒气上涌,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拐角处,马车上的二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边是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另一边则是纤瘦的未殊。少女的大腿瞧着都没三爷胳膊粗,形势一眼分明。
赵淮有些担忧,出声请示:“王爷,未殊姑娘怕是要吃亏,不如属下去帮帮她?”
毕竟现在还需要未殊解阵破案,她要在这个节骨眼儿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赵淮原以为裴青陆会一口答应,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用,她有应对之法。”
仿佛是为了印证裴青陆的话一般,少女清灵的嗓音响起:“不是我非要管你的闲事,我这是为了你好。”
三爷一愣,声音中是浓厚的不解:“为了我好?”
身后的打手们早已不耐烦:“三爷,别跟这娘们废话!她定然是在胡说八道诓你呢!”
未殊神色未动,那双清眸直直地望着三爷绿豆似的小眼睛:“三爷最近家中似乎有喜事要发生。”
说着,她便朝前踱了两步,仔细地将三爷的脸上下端详,忽而抚掌道:“提前恭贺三爷,不日将喜得贵子!”
此话一出,三爷脸上的迷茫逐渐转变成了错愕:“你……你怎知我婆娘怀孕了?”
他十分确认,眼前的少女和他素不相识,平生头一回见。
说着,等不及未殊回答,三爷又着急忙慌地问道:“果真如你所说,是个儿子?”
他家婆娘已经连生了三个姑娘,眼看着香火就要断了,三爷问出这话时,甚至都有些小心翼翼。
未殊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敛睫,少女背光而立,那袭青衫仿佛都透着一层神性的光晕。
她老神在在的用纤指掐算了一会,复又睁眼道:“你两眼下丰厚光彩,这次的确是个儿子没错。”
闻言,三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立时迸发了难掩的喜色。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老周家终于有后了!”
就在这时,未殊面色为难地轻叹一声,转了话锋:“但……”
三爷听她犹疑的语气,不免紧张道:“但是什么?”
未殊顿了顿,再开口时加重了语气:“往日你做下的恶,业报都会加在那孩子身上。”
三爷此刻已然对未殊深信不疑,闻言脸色骤变,忙不迭扔下木棍,朝她深深一拜,连称呼都变得恭敬了起来:“仙姑,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儿子是无辜的啊……”
赵淮远远地看着三爷变得虔诚的表情,惊讶得下巴都快合不拢:“这……未殊姑娘这也太厉害了吧。”
裴青陆默然看着,眸中划过一丝异色。
“带着这些人离开,日后莫要再欺凌弱小。”
未殊淡声道。
闻言,三爷连声喊冤:“仙姑您实在是有所不知啊,并非是我们欺凌弱小,是他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将闺女嫁给我们少爷,还拿走了三十两银子的聘礼,结果眼看着要成婚了,却告诉我们闺女死了,您说,这聘礼难道不该还回来吗?”
竟是如此,未殊一顿,转头问那干瘦老人:“你是槐香的父亲?”
老人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了愣,而后才点头,问道:“你是?”
未殊转头看向三爷,商量道:“今日我有要事找他,你们可否改日再来?”
三爷还没回答,就有个打手站出来急哄哄道:“可今日要不回银子,我们回去如何向老爷交代?!”
未殊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伸手一指,看着拐角处静立良久的马车道:“那是玄祁王的马车,我是与他一同来的,你总该给王爷个面子。”
那打手狐疑道:“听说玄祁王性子最为张扬,出行的马车必然奢华万分,怎会……”
那马车虽然一看便是贵族制式,但上头只挂着金铃,并不十分华贵,也没有悬挂主家名号,看不出上头究竟坐的是哪家贵人。
就在此时,马车上的小厮似乎是得了主人的令,眨眼间便到了众人面前,举起手中令牌:“王爷要问话,无关人等避让。”
时机恰到好处。
纯金的令牌上龙纹栩栩如生,雕工精湛,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仿制的。
众人再不疑有他,哗啦啦跪了一地:“拜见王爷!”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绯衣王爷立于马车上,睥睨众人,淡声道:“起来吧。”
三爷等人这才忙不迭起身,连眼睛都不敢乱瞟:“谢王爷,小人们这就走。”
说着便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连连后退,仿佛裴青陆是什么食人的猛兽似的。
等人都走了,槐香父亲才长舒一口气,朝他们拱手道谢:“多谢贵人相助,若不嫌弃,便进屋喝口茶水吧。”
说着他便转身将门敲得“砰砰”响。
“老婆子,有贵客,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