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稚嫩的喊叫声伴随着推搡感传来,庄图南幽幽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扑扑的稚嫩小脸,头上扎着羊角辫,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此刻她正使劲推自己胳膊,小脸上满是慌张急切,就像是丢了小熊玩具的小女孩。
怎么还在做梦……
庄图南记得昨晚自己正在追一部名为《小巷人家》的剧,起因是他的名字跟剧里人物重合,后来太过投入,看完结局已是凌晨五点半,由于第二天还要上早八,他只能订好闹钟,强行闭眼睡觉,等待着铃声呼唤。
这张脸好熟悉,好像是庄筱婷这小妮子,看来我中毒太深还没走出来,居然连梦里都是剧情里的人物。
作为一个孤儿,家庭是遥不可及的梦。
看到庄图南醒来,庄筱婷长舒一口气:“哥,你吓死我了,刚刚突然就晕倒了,我怎么摇都摇不醒,我还以为……”
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流下泪水:“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活啊,爸妈也会伤心的,呜呜呜……”
庄图南笑了笑,这个梦未免太真实了些,他伸手擦去庄筱婷的眼泪,打趣道:“还好你声音大,把我魂给叫回来了。”
庄筱婷突然伸手摸了摸庄图南额头:“哥你可别说胡话,爸说了,那些东西信不得的,我们要相信科学。你现在醒了就好,今天奶奶过生日,妈已经把菜做好了,我们快回去吧。”
庄图南点头,从地上爬起,庄筱婷所说的话,应该是庄超英带着一家人回弟弟庄赶美家里,给二老过生日的时候,二老极为重男轻女,又宠溺小儿子庄赶美,儿媳妇黄铃为给她过生日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菜,不但得不到一句感谢,甚至连饭桌都上不了,令人唏嘘。
庄图南跟着庄筱婷回到二叔家里,母亲黄玲还在厨房忙碌,而父亲庄超英跟家人挤在爷奶房间里,房间面积不大,约莫十平米,摆着一张床、一个五斗柜、一张木方桌,桌上几人围坐,摆着几个瓷缸、一碟刚炒好的南瓜子。
爷爷庄先进正在摆龙门阵,边嗑瓜子边口若悬河,讲一些老革命、知青下乡插队的故事,还说把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听得庄超英那是声泪俱下、感动不已。
庄图南没心思听,就拉着庄筱婷来到厨房,黄玲正在做寿糕,寿糕是用糯米加糖做的,上面还用红枣摆成一个“寿”字,非常精致。
瞧见儿女进了厨房,黄玲笑道:“厨房油烟重,你俩还小,先去客厅跟他们聊聊天,马上就能开饭啦。今天妈还炖了老母鸡,等会你俩多吃一点,啊。”
话音刚落,屋外便喊道:“黄玲,饭做好了没有啊?我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欸,侬快点好伐?”
说话的是庄赶美的媳妇李红,也就是庄图南的婶婶。
黄玲闻言皱眉,她本家家庭条件很优渥,但是嫁给庄超英之后,处处受他父母的冷眼,她并非没有脾气,而是不想把关系弄僵、顾全大局,所以一再忍让,但换来的并不是理解,而是得寸进尺,和无止境的索取。
“马上好了。”黄玲随口应道,眼睛依旧盯着寿糕。
李红翻了个白眼,甩手转身,边走边嘀咕道:“做个饭磨磨唧唧的,等你做好,那黄花菜都凉了咧。”
“有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活没干,肚子还饿得快。”庄图南忽然对着庄筱婷说道。
庄筱婷听后捂嘴笑着,大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黄玲停住动作,怔了怔,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儿子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老实娃儿,别说斗嘴,就连话都很少说,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她一阵恍神。
李红转过身,眼瞳瞪大,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比黄玲更为惊讶,这小兔崽子平日里就是一个闷葫芦,自己两个儿子欺负他都不带吭声的,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红砸吧着嘴道:“你个小兔崽子,讲什么呢?”
“小兔崽子说谁呢?”庄图南问。
“说你呢。”李红答道。
庄图南转头看向庄筱婷,笑道:“哦,原来是小兔崽子在说我啊。”
“噗嗤。”这下不止庄筱婷,连黄玲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李红上前,抬起手就想给庄图南一巴掌,但黄玲已经先一步挡在庄图南身前,她瞪着李红,好像在说,你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李红退后半步,心里发怵,又看向庄图南,庄图南丝毫不怵地盯着她,李红忽然感觉泄气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平日里狐假虎威豪横惯了,一旦你反抗,她就会无所适从,李红就是这样的人,平日里仗着公公婆婆对自家老公偏爱,没少给公婆上眼药,从庄超英家里刮好处。
她转过身,气冲冲地跑进了屋子。
等她走后,黄玲转头看向庄图南,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没事,有妈在,没人敢动你。”
黄玲的手布满老茧,却很温热,这是庄图南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母爱,情绪就像是春天里的种子,在某个临界点破土而出、肆意生长,拼命感受着这个崭新世界的春和景明、狂风骤雨。
灶台的火已经渐渐灭了,窗栓被大风吹得嘎吱嘎吱响,庄图南忽然鼻子一酸,无边的暖意如潮水般涌来,他倏地抱住黄玲,泪落无声。
即便这只是一个梦,也要感受这片刻温柔。
……
李红甩着袖子气冲冲回到堂屋,屋里几人还在侃大山,她忽然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呜呜呜……真是造孽啊,呜呜呜。”
几人一脸茫然,庄赶美问道:“媳妇儿,你这是咋啦?妈今天过生日呢,你哭啥?”
李红哭着看向庄超英:“还不是你那媳妇跟儿子,我怕咱爸妈饿肚子,就去催了催,可庄图南那小子居然直接骂我,说我是小兔崽子,呜呜呜……”
几人一脸疑惑,庄图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他的性格已是了然于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但看着李红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又不像是装的,这可就纳了闷了。
庄超英母亲周桂梅道:“超英,你把黄玲叫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好的妈。”庄超英赶忙起身,他对母亲一向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