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红颜

甄不南下半截话还未出口,就听见乔志恒,有点幸灾乐祸,继续道:

“嘿嘿,她给自己随身宝剑起的名字,就叫“理”!”

“就咱们在华清苑里见着的那个秦王世子,当初还妄想求娶吕家姐姐,结果反倒被吕家姐姐一顿胖揍!”

“还有那谁,布政使司家的,都指挥使家的......便是我俩......唉,唉,你推我干什么?”

吕弘文冷不丁的推了乔志恒一把,没好气道:“你瞎说什么呢?”

“那些都是纨绔子弟!怎配得上家姐?”

“是,是,你说的对!”

吕弘文转过来,再次对着甄不南躬身施礼,满脸堆笑道:“甄兄,我家姐姐最是看不上一个男人,文不成,武不就,却整日里敷粉戴花,招蜂引蝶,流连风月之地,游走花粉之间。”

“也看不惯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每日里夸夸其谈的酸丁腐儒。”

“她跟人见面“讲理”几次之后,名声大噪,但,自此便再也无人敢上门提亲了......唉!”

说起这些,吕弘文面上也有些许尴尬之色,他连忙补救道:“甄兄,除此之外,家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经史子集无一不通。便是家父,也常暗中长叹,惜其非是男儿身,不能承载家业。”

“而甄兄你,文武兼备,胸中包罗万象,乃是天下奇男子,这岂不是天造地设?”

“家姐其实今年芳龄仅19岁,比你刚好大三岁。这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甄不南脑海中自动续上下一句:女大三千,名列仙班。

“不成,不成!”

任凭吕弘文说的天花乱坠,甄不南说什么也不肯相从。

他双臂抬起,轻拂衣袖,下巴微扬,神色坚毅,口中大义凛然道:“未立业,怎成家?”

“诶,你们俩这是作甚?”

他左右扭头,面显慌乱。

只见吕弘文和乔志恒,一人架住他一只胳膊,硬生生的将他向屋外拖去。

吕弘文连拉带拽,“甄兄,我的好姐夫,我蓝田吕氏,上承先秦,绵延几千年,最是喜欢资助友朋,何况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

“这家业还不好办么?先在这长安城中给你置办一处三进,不,四进宅院。再买下几个铺面给你,作为日常家用。你只管读书、练武,琴瑟和鸣就是。”

“至于陪嫁,你更是放心,家姐的陪嫁不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会少于九里。”

“是极,是极!”乔志恒也跟着笑嘻嘻说道:“这次长安城的那几座王府,贩运私盐,人账俱获,必是要吐出许多城中铺面和城外良田出来。”

“我跟我爹说,偷偷在城外,划拨给你千亩良田,这家业不就齐全了么?”

“放心,只会多,不会少......这次抓捕盐枭,你居首功。”

甄不南挣扎着一步三回头,向甄寻真和甄物华大喊求助:“小花、小华,待师兄,师姐回来,让他们去按察司救我......”

小华,一脸焦急,正准备上前帮着甄不南,拉开吕、乔二人。

被小花快速拿起剑鞘一把抵住他,低声斥骂道:“你怎么这么蠢?”

“南哥,身居武功,若是他不想?如何会被两个脚下轻浮,没有武功的人拉走?”

小华缩了缩肩膀,又挺起胸脯,强自挺着脖颈,扬声道:“就不能是南哥,怕用力挣脱时,伤到吕、乔二位公子么?”

“蠢货!”

小花白了他一眼,收回剑鞘。

“嘿,”小华一个后跃,拉开距离后,恼羞成怒,指着小花,道:“若不是看在你是小女子的份上,我今日必是要好好教训你!”

小花二话不说,脚下一滑,上身一晃,连着剑鞘,挺剑便向小华刺去,犹如在小舟上运势撑杆,轻描淡写间,便将其上半身笼罩其中。

正是全真剑法,第一剑中一式:张帆举棹。

“呀!你竟然偷袭!”

小华慌忙解下腰间长剑,同样剑未出鞘,后撤半步,斜斜相迎,犹如摇动船桨,下盘稳固,上身则不住微晃,卸劲反弹。

同样是全真剑法:柔橹不施。

小花冷哼一声,剑法一变,微弹后剑身顺势向下一挑,正是一式,“斜风细雨”。

小华连忙轻身一跳,跃到半空,剑身下压,以“西风残照”应对。

这两人便在这客栈堂屋中,闪转腾挪,你来我往,较量起剑法来。

却说,甄不南被吕、乔二人拉出客栈,塞上马车,很快便来到按察司后宅,被推搡着进去。

“姐夫,你堂中稍坐,我这就喊我爹和我姐前来!”

吕弘文一把将甄不南按在椅子上,转身一溜烟跑了......

甄不南屁股抬起,对着他的背影遥遥伸手,喊道:“诶,吕兄,你这是强人所难,乱点鸳鸯谱......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于理不合啊!”

乔志恒笑嘻嘻,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把将他按回座位,道:“诶,甄兄,不,姐夫,除了你那还会有更合适的?你就生受了吧!”

甄不南一脸的生无可恋,转向乔志恒,问道:“乔兄,何至于此?”

“吕兄门楣显贵,世代簪缨,就算......就算是吕家小娘,这个......这个喜欢舞刀弄枪,与人切磋武艺,也只会被赞是巾帼英雄,羞杀丈夫而已。”

“自有无数英杰,折腰爱慕,上门求亲......今日,怎做出这拉郎配之举?”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乔志恒先是小跑到门口左看右看,将两个侍从赶的远远的,才跑回来在甄不南耳边低声说道:“长姐若母。”

“弘文生母早逝,这吕府偌大家业都由吕家姐姐一手操持,对我等弟兄更是严厉的不行。”

“等闲就是上手“讲理”......”

乔志恒说到此处,浑身一个激灵,好像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缩了缩脖子,用更小的声音,细声道:“就连吕伯伯,至今......也未有续弦......”

“据说,吕家姐姐一人一剑,夜半出行,找人“讲理”......她......”

“哈哈,贤侄!”乔志恒刚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传来粗壮响亮的大笑,好像听了旁边几声低语后,继而大声道:“对,对,贤婿啊......”

只见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的吕鸣珂,身着常服,满面红光,昂首阔步的走进来。

甄不南赶紧起身,“吕大人。”

甫一开口,便被打断,吕鸣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近前,拉着他的手上下晃动不已,“诶,马上都是一家人,怎地还作此称呼?未免太过客套......”

“武儿身边的丫鬟跟我讲,自从你入住宅院后,武儿她,每日里居高远望,看你闻鸡起舞,无有遗漏。可见她早已倾心于你。”

“今日,你亲自上门提亲......这可真是可喜可贺,佳偶天成啊!哈哈!”

乔志恒适时在甄不南耳边说道:“姐夫,吕家姐姐,大名吕扬武。”

“我不是,吕......伯伯,我乡试未中,功业未成......”

“诶!”吕鸣珂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如今这官场腐败,朝堂之上尽是蝇营狗苟之辈。”

“那周朝瑞等东林党人,为一己私欲,排除异己,不择手段,令人不齿!”

“漫说此次未中,便是日后不再科举,身处江湖之远,一样可以为国分忧,就如那江西“何心隐”,照样流芳百世!”

甄不南几次轻轻抽手,均被吕鸣珂牢牢抓住,好像生怕他飞走一般。

他心中苦笑,怎么这吕氏父子,都急不可耐,嫁女仿佛像要送走烫手山芋一般?

“爹爹!”

“今日何事,急着喊我来前堂?”

一位身着红妆,身材高挑的女子,手持团扇,半遮面,缓步走进中堂,其声音宛若,幽泉琮琤(congcheng),环佩鸣鸾,悠扬婉转......

入堂后,她微微转头,那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宛若一汪秋水,看向甄不南,眼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