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烨看着草垛中的粮食,又回头看着满村面黄肌瘦的百姓,精神一阵恍惚!
倏然,噗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邦邦叩首!
“大帅!”
“大帅,你、你这是干什么?”
近卫军大惊失色!
老人更是手脚无措,连忙扶起钟烨。
钟烨抬头,满脸泪痕:
“钟某无能,县城没守住,凌云寨也丢了,愧对父老乡亲的信赖!如今胡匪已然进山,老人家快带上粮食,往山里逃吧!”
村民闻言面如土色,这才注意到钟烨等人不过寥寥二十多人,各个浑身鲜血,狼狈不堪。
“胡匪进山了?”、“凌云军呢?”、“凌云军就剩下你们这点人了?”
“天杀的胡匪,造孽啊!”、“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霎时,残存的村民,一片哀嚎怒骂,不得不连忙回家,收拾细软,举家往山中逃去。
钟烨看着惶惶不安逃难的村民,满脸惭愧中,不忍再看,起身往村外走去。
不想,刚走到村口,脚步蓦然僵住。
却见山间小道上,一道浑身热气腾腾,满身鲜血的道士,拎着一把砍豁口的开山刀,神情复杂的看着逃难的乡民。
钟烨一脸惊喜冲了过来:“陆道友?!你、你没死?”
陆无咎咧嘴一笑:“胡匪不亡,贫道岂能先走?”
老油头一脸期待问道:“陆仙长,胡匪帅旗抢来了吗?”
陆无咎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道精芒。
这片土地的地契,他终于找到了。
——正是胡匪的帅旗!
可惜,摸到帅旗的猖兵,刚刚砍断旗杆,就被护旗萨满撂翻。
如果能多给他几秒钟,猖兵一旦摸到旗面,立即就能退出孽景,完成羊凤昭的法主登阶科仪!
不过,现在也不迟,既然知道目标,那就再来一次军中夺旗。
钟烨满脸钦佩,拱手作揖:
“于千军万马之中,斩敌帅旗于帐下,陆道友果然是济世高人,贫道佩服!”
陆无咎回礼:“谬赞!”
钟烨神色一正,又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答应。”
陆无咎道:“还请直言!”
钟烨转身从亲卫手中取来凌云军帅旗,以及九节杖,递了过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贫道愧对大贤良师信任,渠帅之位愧不敢当,陆道友法力高强,三军不可留也!还请陆道友将帅旗符祝送入大贤良师之手,贫道感激不尽。”
声落,身边亲卫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劝阻道:“大帅,不可!”
钟烨却不由分说,将帅旗九节杖塞到陆无咎手中。
陆无咎双手登时微微一颤。
地契!
凌云军的帅旗,竟然成了地契?!
要知道,在之前混战中,他可是派遣猖兵摸过凌云军帅旗,结果不过一介凡物罢了!
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地契?
还有,凌云军帅旗是地契,那胡匪的帅旗呢?
羊凤昭说过,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地契,除非……这里不是县域,而是府域,乃至道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陆无咎竟然接住了地契!
——因为这是执念代表亲手馈赠的缘故?
陆无咎在思绪万千中,沉声问道:“道友要做什么?”
“胡匪来袭之时,驱赶千万百姓为前锋,大家劝我莫要打开城门,贫道于心不忍,开了城门。败走广城之后,大家劝我,早点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贫道不忍漫山遍野残兵败家,留下来建了凌云寨,收治伤员。如今凌云寨再度被破……”
说到这时,钟烨的声音微微颤抖,环顾四周,拱手道:
“贫道又要让诸位失望了,山里不止刘家沟一个村落,胡匪不会放过他们,贫道得留下来拖住他们。大贤良师说的对,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诸位跟随贫道受苦了,还请诸位护送陆道友一起离开。”
亲卫眼珠通红:“大帅,我们哪也不去,誓死追随大帅!”
“糊涂!”钟烨训斥道:“贫道有道法护身,你们有什么?你们跟在我身边,只会拖累贫道!蝼蚁尚且偷生,真当贫道是去送死?”
此言一出,众亲卫默然无言。
陆无咎见状,心中一动,一个疯狂念头冒了出来,倏然低声道:
“贫道有一计,或者力挽狂澜,道友可愿一试?”
钟烨愕然看向陆无咎,半信半疑道:“道友有何妙计?”
陆无咎平静道:“此时胡匪大军尽在山中,城中正值空虚之时,此乃天赐良机,我等或可趁机夺回县城!”
“不可!”
钟烨一脸失望道:“凭我们这点人,莫说夺城,即便夺下来,也守不住。”
陆无咎道:“贫道修得一法,可以帅旗聚阴兵为卒,不知凌云军阵亡多少兵卒?”
钟烨一脸惊疑不定,半晌道:“凌云军乃小方,仅有八千部众。”
陆无咎点了点头:“八千足矣夺下县城,若能再夺下胡匪帅旗,兵出荆州,指日可待!”
所有人呆住了。
钟烨结结巴巴问道:“道、道友此言当真?”
陆无咎道:“穷不过讨吃,怕不过杀头。道友既有殉道之心,又何必踌躇不定?”
钟烨老脸陡然涨红,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作揖道:“贫道七尺之躯,但凭道友驱使!”
众近卫面面相觑中,也纷纷抱拳:“但凭驱使!”
陆无咎哈哈一笑:“妙极!走!”
说着,转身,直扑县城而去。
众人振奋精神,亦步亦趋。
……
……
六壬派,祖师殿。
盘膝而坐的羊凤昭,忽然失声低呼:“地契?!”
声不大,却如惊雷,惊得值守法主,六壬高层,乃至沉浸在其他孽景之中的兵马元帅,纷纷分出一缕精神看了过来。
便见羊凤昭豁然看向陆无咎,神情激动。
——他与猖兵冥冥有感,猖兵发现地契,他自然立即知晓。
然而陆无咎面无表情,双目微阖,依旧沉浸在孽景之中,看得众人神情复杂。
尤其是还没摸清孽景情况的赵伊湄,微微攥拳,强迫自己收回精神,继续攻略。
不知过去多久,盘膝而坐的陆无咎,眼皮微动,似有苏醒之象。
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的羊凤昭,见状连忙问道:
“陆道友可是发现地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