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感受到肩膀微微湿润，卡洛琳一脸哀伤，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生人，逝者，终究得见，超越生死。
“呜~”
感受到后背的手掌力气变大，小白吃痛，委屈巴巴的呜咽了一声。
罗伊心中一叹，轻抚狗头，起身向外走去，不想再看。
……
凌晨。
米歇尔悄声来到马车前，将入睡不久的罗伊唤醒。
罗伊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啊~~~~
怎么了？”
米歇尔声音嘶哑：
“我们决定好了，解除魔法，让卡洛琳重新安息，想请你做个见证。”
罗伊默默点头，跟睡眠质量同样糟糕的姐妹俩交代了一下，随米歇尔走向村外坟场。
离开村子，他看着天边浮现的一抹红晕，开口问道：
“舍得吗？”
米歇尔摇头：
“不舍也没用啊，她本就应该安息，只是……
唉……”
罗伊抬手拍了下米歇尔的肩膀：
“节哀。”
米歇尔摇头不语。
少倾。
村外坟场。
罗伊老远就看到夏洛克与卡洛琳面对面坐着，你一言，我一语，笑得甚是开怀。
见到罗伊和米歇尔，两人站起身迎了过来。
卡洛琳来到罗伊面前，微微躬身：
“抱歉，贵族大人，耽误了您的休息时间。”
罗伊摇头：
“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嗯。”
卡洛琳微笑应下，来到米歇尔身边，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
“哭丧着脸干嘛？”
米歇尔勉强勾起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哈哈哈~”
卡洛琳笑的更开心了，伸手挽住米歇尔的胳膊：
“走啦~
我可要回天堂咯~”
天堂？
罗伊眉头一挑，跟在三人身后。
再三犹豫，才开口问道：
“那个……
真的有天堂存在吗？”
恶魔他已亲眼见过，奥菲莉雅也坚信天堂与地狱全都存在。
既然卡洛琳死过一次，莫非她真的去过天堂？
卡洛琳点头，神态落落大方：
“当然呀~”
罗伊知道自己问东问西其实不太礼貌，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但他真的很想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看他一脸纠结，卡洛琳主动开口：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到了天堂。
被夏洛克用亡灵魔法召唤回来以后，我还花费挺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
现在回想起来，在我意识消失以后，好像就一直生活在30年前的火锤屯。
那时的我跟夏洛克还只是朋友，我还天天欺负他。
米歇尔也没迷上打铁，天天带着我和夏洛克到处跑。”
“然后呢？”
卡洛琳笑容不减：
“然后呀，我就突然听到了夏洛克的声音，他让我回来。
一开始我感觉那是假的，还嫌他吵。
后来他吵的我实在不耐烦，才循着他的声音找到一扇门，推开以后，就在棺材里醒了。”
罗伊追问道：
“在你有关天堂的记忆中，就只是一直在开开心心的生活吗？”
卡洛琳点头：
“嗯！
那些光明教会的不是天天念叨嘛，只要一心向善，不做坏事，死后一定会升往天堂，享受极乐。
其实，如果没有夏洛克将我唤醒，或是我没有回应他的召唤。
我可能根本意识不到那是天堂。”
“那很真实？”
“对，那些都是我最快乐的记忆，当然很真实啦。”
罗伊将卡洛琳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认真道：
“谢谢。”
卡洛琳有些错愕。
自家哥哥带回来的这个人，好像有点奇怪诶。
贵族，怎会对平民道谢？
……
晨曦将至。
卡洛琳坐在重新铺好的白布上，伸手解下颈间吊坠：
“哥，别忘了带我一起去参加火舞节哦。”
说着，她将那枚小铁锤模样的吊坠递给米歇尔。
米歇尔紧咬牙关，用力点头。
随后，卡洛琳与夏洛克额头相抵：
“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生活下去。”
夏洛克身体疯狂颤抖，眼泪簌簌而落。
卡洛琳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好啦~
说好的不哭呢？
你明白的，怪物就是怪物。
现在的我不人不鬼，跟你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就算我们去到一个没有别人，不会伤害到别人的地方，也只能看着周围的一切逐渐凋零。
我喜欢春天，真正的春天。
我想再次看到鲜花挂满枝头；
我想用温暖的身体与你拥抱；
可现在的我连心跳都没有，却一直在霸占着你，伤害着你，这不公平。
等我走后，你要尽力把我忘掉。
还有，如果有人可以的话，记得让她陪你。
我不怪你。”
“嗯……”
夏洛克艰难发出一声喉音，在米歇尔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再见。”
卡洛琳缓缓躺下，坦然闭上眼睛。
刻在她头部位置的符文，已经刮花，不会再打扰到她。
米歇尔跪在坟坑边缘，指尖燃起斗气之火，疯狂颤抖。
犹豫许久，才让其落入铁盆。
“轰~”
铁盆中的猫头鹰头骨、棘果木果实、幽梦花全都浸过火油，猛烈燃烧起来。
棺木中，卡洛琳的睫毛不再颤动，一滴泪水自她眼角滑落。
恰好，三月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将她坟前的墓碑照亮。
“啊！！！”
悲呼响彻坟场，撕心裂肺。
罗伊呼吸有些紊乱，缓缓离开，将空间留给了米歇尔与夏洛克。
……
晌午。
车厢摇晃。
夏娜靠在罗伊胸前，把玩着他的大手，轻轻揉捏他的拇指肚，压低声音：
“其实也挺好的。
惨遭横祸的卡洛琳，跟恋人度过了一段难忘时光，还有了与家人好好告别的机会。”
丽娜点头：
“是呀，主人你不用伤心，她不是说了嘛，好人都会去天堂的哦。”
罗伊幽幽一叹：
“唉……
我哪有感伤，你们不要脑补太多。”
夏娜眨巴眼睛，脸上带着些揶揄：
“嘻嘻，你今天叹气的次数比之前一个星期加起来都多。”
“就是。”
心底猛然响起伊莎杜拉的声音，让罗伊有些猝不及防，他索性闭上眼睛，含糊不清道：
“睡觉睡觉，昨晚没睡好，困死了……”
“嘻嘻~”
……
车厢外。
米歇尔看着视野中逐渐出现的绿意，对车夫的叨逼叨充耳不闻。
不知何时，已是草长莺飞，春和景明。
他相信。
在天堂，一定能看到蓝天，鲜花，挂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