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雾裹身

赵琛不再与他纠缠，眼睛眯了眯，驾着马匹原路返回，自然又“不小心”踩到不少士卒。

此人年纪轻轻，却如此有胆气有本领，以那关勇的尿性，恐怕会将手中去渊明学院的进修名额送给他。

若是如此，儿子恐怕要多一个劲敌……

顷刻功夫，赵琛便已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李义成满脸愤懑，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得自己屁股上的泥泞，低声骂道：“狗杂种，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将军。”

李云生并未反驳，看着自己的右手，低声道：“去帮我拿些绷带来。”

赵琛的马鞭上带了倒刺，刚才为了扯住那一鞭，他的手被剌出一条口子。

“老大！”

李义成惊呼一声，连忙查看他的伤势。

“行了。”

李云生不满地皱了皱眉，“又不是没受过伤，去，拿点绷带过来，我记得我们有带。”

“好！”

待李义成帮他绑好了绷带，杜平山凑过来，与李云生一同坐在篝火旁，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李云生好奇去看，发现竟是一副简陋的地图。

杜平山用树枝的尖端戳着某处，道：“老大你看，这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树枝在地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刚才斥候来报，从这里往北二十里，就是戎狄的大营。”

李云生点了点头，继续听他分析。

杜平山看着他，问道：“老大，我们的任务是引开铁浮屠，对么？”

李云生点头。

“但老大可曾想过，以我们的速度，如何能跑得过铁浮屠？”

杜平山表情严肃，“铁浮屠是速度慢不假，受到巫师的控制所有反应慢也不假，但那都是对于同境界武者而言。”

“与之相比，我们的速度依旧太慢，若不借助地形，极有可能被他们赶上。”

“老大，六品乃至五品铁浮屠，可不是咱们能对付的。”

李云生双手抱在一起，顶着下巴，沉思道：“确实如此，我们的容错率近乎为零，一旦被铁浮屠追上，哪怕对方只有一人，我们也大概率会全军覆没。”

这也是为什么灵雁城中没有一个将军校尉敢冒这个险的原因。

“可老大你看。”

杜平山手里的树枝继续向北，划到一块地方停下，他在那里摆了几块石头。

“这里，戎狄大营西去二十里，有一片黄土山，此处地形崎岖，若能将对方引至此处，铁浮屠将失去他们最大的优势。”

铁浮屠之铁，不仅在于其体表防御力胜过钢铁，更在于，在广阔的草原上，铁浮屠一旦发起冲锋，便会如铁桶一般坚不可摧，无物能挡。

“有理。”

李云生认可他说的话，唤来李义成，吩咐道：“去告诉其他弟兄，咱们引出铁浮屠后，就按平山说的，分散开来，往西走，跑到黄土山处集合。”

“是。”

吩咐完，李云生站起身，拍了拍下半身的泥，笑道：“平山，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杜平山顿了顿，停在原地没有走。

李云生挑眉问道：“还有事？”

杜平山沉默片刻，低声道：

“老大，那个赵琛，性格狭隘，咱们得提防着他才是。”

李云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放心吧，我早想过这问题了。”

“赵琛毕竟是灵雁城的守将，这次行动事关灵雁城安危，就算我们与他之间有矛盾，他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城池被破了不成？”

再怎么偏激的小人，也不该拿自己所守护的满城百姓做赌注。

至于之后，他有的是时间跟对方慢慢算账。

“嗯。”

杜平山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见他回了自己的营帐，李云生当即喊来斥候，压低声音，语气低沉且快速道：

“你们去探查情报，一共走了多少里路？”

斥候愣了愣，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这么问，回答道：“按您吩咐的，我们几个弟兄，往西往北各探二十里，往东探二十里，往南探十里。”

二十里……

“可曾见到一片黄土山？”

“不曾。”

“……”

“行了，回去吧，辛苦你了，你也早些休息。”

“哎，谢老大。”

只探了二十里路。

可杜平山说西北方三十里开外的地方有山。

斥候的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十里之外的东西。

那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之前在前往灵雁城的路上，他就已经起疑，就算是镖师，经常走那条路，但他对情报的敏感程度未免也太高了，而且对局势的分析，眼界与格局，远不是一个镖师能拥有的。

这可不是信息发达的前世。

靠近灵雁城的官道，四个月前塌方，连这种事他都清楚。

可三个半月前，这里还在下雪，他也是那个时候投奔的大玄军。

也就是说，官府刚好在四个月前修好了路，而他刚好在四个月前走了一次镖，回来后刚好发现自己家的房子塌了，无处可去，故来投奔。

连着三个刚好，真就这么巧？

李云生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天大的巧合，更何况这个巧合处处透露着诡异。

而如今，这种神秘气氛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这一夜，他没有睡，也没有修炼，一直盯着天上零碎的星子发呆。

极远处的微弱狼嚎声，各个帐篷里的清晰呼噜声，刮过耳畔的聒噪北风声，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合理。

但在这合理中明确地多出了一丝不合理的因素后，李云生就不免感到脊背发凉了。

他讨厌对未来失去掌控的感觉，如果可以，自己的人生应该在已有的规划中顺利度过，而不是充满迷雾。

穿越，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但在穿越之后，李云生同样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概况后，对人生做好了规划。

哪怕出现意外，也应该是在不影响大致走向的情况下。

但如今，他似乎对这一切失去了掌控。

他对杜平山的过去一无所知。

曾经派人调查过城南的街坊，可因为大雪，很多房子都已经垮塌，连带着居民也被迫搬走，不见踪影。

杜平山的过去无可稽考，充满疑点。

李云生躺在篝火旁，脑袋倾斜，好让自己的视线正对着杜平山的帐篷。

四人一组的帐篷，却只传来三道呼噜声。

杜平山曾解释过，作为镖师，往往需要对周围的一切保持警惕，所以他的睡眠很浅，属于一惊就醒的程度。

李云生暂且默认了他的说法。

他把脑袋偏回来，正对着夜空。

缓缓抬起右掌，掌心处，正有一颗黑色的心脏，不断跳动着，却不是为他泵送血液，而是更纯粹的气血。

血液凝练，剔除杂质，饱含能量，百炼为一，方为气血。

一位至强武者的气血，一滴便可毁城灭池。

那，自己掌中的印记，究竟是何来历？

它为何引得苍生教徒频繁窥视？

杜平山的出现是否与它有关？

如果可以的话，李云生希望，杜平山不要跟苍生教那个邪教扯上关系。

他闭上眼睛，使自己的精神一直处于浅睡状态，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