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耀眼的雷光撕裂了墨黑的夜空,恰似在苍穹与沧海间织就一片繁密的电芒之网。
“苍隼”直升机上,覃鸿飞脑海中蓦地闪过一篇往昔读过的军事纪实文章,虽说早已记不起文章题目,可当下这直升机,就如同文中那架在风暴肆虐下奋勇穿梭的战鹰,于电闪雷鸣间倔强前行。
“少校,只剩十二分钟啦。”
耳机里机长焦急的呼喊,让覃鸿飞瞬间回神,“明白,继续按航线搜索,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遵命。”坐在驾驶舱左座的郑云飞冲右座搭档挤了下眼,无奈苦笑摇头。
此次任务着实棘手,到这会儿,郑云飞都没空为牺牲的两位战友掬一把热泪,更来不及为重伤濒危的赵峰揪心悲戚。
三十来名特种兵,短短一刻钟,就把近百名武装分子打得七零八落。
待郑云飞驾机折返营地时,硝烟已散。紧接着,直升机便载着这批特种兵、重伤的赵峰、战友遗体,还有那神秘物件,火速赶回在远海巡航的巡洋舰。补满航空燃油后,“苍隼”再度携覃鸿飞少校等四名特种兵、两具大型外挂副油箱以及神秘货物拔地而起。
一路向东,向东,再向东,持续飞行了近三个半小时。
再有十二分钟,就将触碰到直升机航程极限。彼时,甭管能否寻到那艘神秘潜艇,都得掉头返程。
郑云飞偷瞄搭档一眼,心底巴望着能有转机,然而现实却泼来一盆冷水。
此刻,直升机机头下方电子舱内,对海探测雷达天线正以每分钟十二圈转速疯狂扫动,电磁波一遍遍拂过周遭海面,除了浪涛激起的杂乱回波,一无所获。
寻常而言,对海搜索雷达由专职电子技师把控。
此番为多携燃油、延伸航程,另外两名机组人员留守巡洋舰,雷达操控便落到副驾驶肩头。
“老郑,看样子那潜艇压根没来,咱得返航咯。”
“返航?”郑云飞一瞧仪表盘,才惊觉时间已如流沙逝去大半。
“再不回,咱都得喂鲨鱼啦。”副驾驶看向郑云飞,神色凝重,“这片海域都搜好几遍了,没戏。”
“行,准备返航。”
“不行!”覃鸿飞恰似一阵风般闯进驾驶舱,“上尉,现下不能回,务必送我们到潜艇处。飞机上还剩十二分钟油不?要是十二分钟后仍无果,再返航也不迟。”
“可这……”
郑云飞刚张嘴,副驾驶便抢话道:“那是应急备用油,战时专用,咱这……”
“我跟你们讲,若不把我们送到潜艇那儿,战火天亮前就得烧起来!”
俩飞行员心头一凛,瞧这架势,少校绝非危言耸听。
“继续往前飞,必须找到潜艇!”
覃鸿飞话毕,副驾驶眼前雷达屏上乍现一醒目光斑,他失声喊道:“有了,正前方约莫两海里处,快看,是不是咱们要找的潜艇!”
“少校,快看呐!”郑云飞亦瞥见那破浪而出的潜艇。
惊涛骇浪间,“钢鳍”号仿若一枚巨型鱼雷,破水直射天际,直至小半艇身袒露于风口浪尖,才轰然砸落海面,转瞬又被汹涌波涛吞没,待指挥塔再度冒头,潜艇已稳稳浮于水上。
“追上去,联系潜艇,让他们派蛙人接应。”
覃鸿飞前脚出驾驶舱,雷达屏上便冒出第二个信号。副驾驶稍作犹豫,对机长嘟囔:“老郑,咋回事?”
“第二艘潜艇?”郑云飞扫了眼屏幕,目光旋即回前方。
“咋冒出第二艘了,不是说就一艘么?”
“快把消息传给‘钢鳍’号,赶紧把人送下去!”
此时,燃油警示灯狂闪,昭示余油已不足半数。
机舱内,四名特种兵麻利套好潜水服,把装着神秘货物的密封箱妥妥塞进特制潜水助推器。直升机悬于潜艇上空,四人依次挪至舱门。随着高度渐降,潜艇打出准许跳水灯光信号,覃鸿飞率先鱼跃而出,直插沧海,其余三人随即将潜水助推器轻推入海,继而纵身跳下。
“‘钢鳍’号,货已送达,看你们的了!”
最后一通联络完毕,“苍隼”直升机猛地掉转航向,朝西飞去。
潜艇指挥塔上,沈浩洋目送直升机远去,旋即举起望远镜,看向直升机示警处。
哼,胆挺肥,还敢跟着冒头!沈浩洋心底冷哼,脑里已在谋算应对之策。
“海狼”号想必已记下“钢鳍”号特征噪音,万幸的是,海面风高浪急,“海狼”号怕是难拍到“钢鳍”号清晰影像,连模样都未必瞧真切。
若条件允许,沈浩洋真想先发制人,用鱼雷解决这心腹大患。
“少校,人都接上了。”
“全齐了?”沈浩洋看向匆匆赶来的大副。
“四名特种兵,一具潜水助推器,安置在四号水兵舱了。我吩咐给他们备了热姜汤,瞅着都冻得够呛。”
“准备下潜,找副艇长,让他接手指挥,想法子甩开‘海狼’号。”
末了瞭望员归舱,沈浩洋锁死上下两道耐压舱门,离了指挥塔。
眨眼间,“钢鳍”号便如蛟龙入海,以二十五度倾角迅猛下潜。
在送餐水兵引领下,沈浩洋步入四号水兵舱。原住这儿的三十来名水兵已被大副疏散,舱内唯有四名裹着毛毯的特种兵,和那遮着油布的潜水助推器。
见着沈浩洋,覃鸿飞微一踌躇。
潜艇兵出海执勤,身着朴素麻制便服,无显眼军衔标识,外行难辨谁是艇长。
“我是沈浩洋,‘钢鳍’号艇长,你们……”
“我是覃鸿飞,‘夜枭’特种部队少校,此次行动指挥。”
沈浩洋迅速打量覃鸿飞,神色稍有异动。
“我们以前见过?”覃鸿飞亦在回溯记忆,搜寻这艇长身影。
“没,从未碰面。”沈浩洋又瞧覃鸿飞一眼,续道,“去年军演,我和你们部队的林耀祖中校协同作战,知晓你们能耐。”
覃鸿飞自报家门,沈浩洋心头疑云顿消。
“林耀祖是我们骨干,这么讲,也算有交情咯。”
“是吗?那你们这‘见面礼’可真沉呐。”沈浩洋目光落向潜水助推器,凭经验,直觉里头定藏关键物事。特种部队行动所用潜水助推器多“一次性”,不回收,四人费劲运来,足见其重要。
“这……”覃鸿飞赶忙岔开话头,“沈艇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求之不得。”
沈浩洋冲跟来的大副及舱外官兵递眼色,覃鸿飞亦示意身后三人回避,随后双方各自关上舱门。
指挥舱内,姜逸飞紧盯着电子深度仪跳动数字。
220米,280米,320米……读数飙至 350时,姜逸飞按住舵手肩,“首上六,尾下八,稳速。”
舵手心领神会,先调深度控键至 350,再校准速度,攥稳方向舵,后续便由自动系统掌舵。核潜艇不比小艇,数秒后,航速才渐趋平稳。
“咋样,有动静没?”姜逸飞望向声呐长。
声呐长紧捂耳机,全神贯注聆听,不时瞅瞅屏幕、拧拧旋钮,良久,才无奈摇头。
“没发现!?”
这绝非佳音,而是噩耗!
上浮前,“海狼”号近在咫尺。潜艇非飞机,须臾间难出被动声呐监测圈。没动静,意味着“海狼”号已遁入监测死角,怕是悄然跟在“钢鳍”号屁股后头了。
“左满舵,控好速与深,别弄出声响。”姜逸飞抹把额头汗,紧盯声呐长。估摸着“钢鳍”号下潜时,“海狼”号未即跟进,还降了速,才落到后头。
声呐长似有所闻,举手示意噤声,刹那间,脸色煞白。
紧接着传来的诡异敲击声,瞬间让舱内官兵寒毛倒竖,凉意从脊背直窜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