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自愧弗如

在文人墨客眼里,狎妓算是件风雅事。

以莫秸展露出的才学,本来在平康坊出没也正常,但他既然下山来长安,竟然直接钻入这欢乐场。

经过山里‘本地人’事件,清雪对莫秸印象变得极好,此时却不能接受。

拿着公主的钱,来青楼逍遥快活,还不知会公主。

你要软饭硬吃?

清雪毕竟是李持盈的人,对莫秸再有好感也要以公主为重,于是掌握情况即离开烟花地,连夜回公主府报信。

正月十六是放夜最后一晚,夜里赏灯的百姓人数达到高峰,而从平康坊回辅兴坊一路都是最好的灯景,驾马车出门的清雪全程被堵。

龟速堵到亥时末,清雪才精疲力尽回到公主府,那时李持盈已经宿下许久,就连飞燕也早早睡了。

两贴身护卫的住处,就在公主寝房左右耳房,方便夜里有事响应。

清雪住左侧耳房,她回屋正要宽衣解带,寻思明天一早再汇报,但思来想去又合上门,径直朝飞燕房间走去。

吱呀一声。

睡梦中的飞燕惊醒,一个翻身抓住榻边佩剑,朝门口娇喝:“是谁?”

“我!”

“是你呀...”

飞燕听到心下一松,丢掉佩剑将被子拉到颔下,慵懒地嘟囔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事明天说,替我带上门...”

清雪没有回应,只听到吱呀再响。

飞燕还以为她关门走了,谁料清雪点燃房中火烛,边说边将榻上人拉起,“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快起来!”

“不是,你玩到现在才回来,有事明天再说嘛,我真困了...”

“玩到现在?”

清雪见飞燕要挣脱自己,手上的劲儿又上了三分,冷着脸抱怨道:“你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吗?这原本是你的活!”

“啊?不是玩?”

飞燕顿时清醒过来。

两人坐在榻上各自介绍情报,这才发现莫秸没去换飞钱。

清雪想不明白,喃喃说道:“根据我之前的估算,莫秸身上就七贯左右,来长安坐车吃饭住店都是钱,我今天在那听翠楼,就站了一会就要半贯,他不换飞钱敢去逍遥?”

“汇通柜坊是官营,平康坊又是销金之地,说不定能直接用飞钱?”

“有道理,那如何上报阿郎?”

飞燕看出清雪担忧,眉心隆起想了想,说道:“阿郎待人宽厚,我想她不会责备?咱如实上报即可。”

“阿郎宽厚不假,但莫秸拿着她的钱逍遥,却连个气都不通,是不是太过分了?”

“自古才子多轻狂,而阿郎又对他很上心,我想应该能够包容...”

“嘶...”

清雪深吸一口气,然后颔首呢喃:“阿郎这段时间,还时常念叨他,你说得对,如实上报,睡吧!”

......

第二天,果如飞燕所料。

李持盈听完波澜不惊,只是淡淡说道:“人在长安就好,说明不是真隐士,等几天钱花光了,就自然会找上门来。”

“哦。”

清雪、飞燕面面相觑,心说公主真是胸怀大,看来莫秸真走到她心里。

“对了,清雪。”

李持盈突然想到什么,又急忙作出补充:“你抽空多去几次平康坊,如果遇上了就替我请回来。”

“啊?经常?”

清雪闻言愣了愣,好奇反问:“奴婢是在外面守株待兔,还是进到里面去等?”

“随便你,等会去帐房多支点钱,用钱开路好打探消息。”

“没有这个必要吧?奴婢只要亮出身份...”

“青楼亮身份?那像什么话?”

看到李持盈凝眉摇头,清雪诺诺应下不再多言,之后即与飞燕使眼色离去。

明明是飞燕接下的任务,莫名其妙就到了清雪身上,到了屋外少不了抱怨几句,不过李持盈这态度,让清雪有了‘奉旨嫖妓’的错觉。

既然是‘公款出差’,昨夜没吃上的新式菜品,今晚总得尝一尝。

李持盈风轻云淡作出安排,伸手就有侍女递来温热的茶水,这让她想起天泉苑相处那几天,莫秸就没有这眼力见。

很多时候,李持盈还屈尊降贵,主动为他端茶倒水。

活了几十年,她还是第一次主动伺候男人,偏偏莫秸还心安理得享受。

“你不会让我负责吧?我这山野村夫可负不起,而且刚才是你主动的。”

莫秸嘴上这么说,实际也是这么做的,他到长安都不主动联系,这让李持盈感到被动。

飞燕推测莫秸还没结账,所以飞钱没回到汇通柜坊,但李持盈比她多吃二十年盐,想得也更为深刻。

莫秸才学过人,刚来就填词作曲《定风波》,能在平康坊混不上饭吃?

再者。

很多穷书生都能寄居青楼,靠着相好的风尘女子供养着,莫秸凭着那张脸和结实的身体,定能在平康坊大杀四方。

“嘶...”

李持盈想得出神,手没有拿稳茶杯。

咚一声滚翻打湿衣衫,跟着摔在地上咔嚓脆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那侍女赶紧伏地请罪,“公主没烫到吧?奴婢有罪...”

“不关你的事,本宫正想换件衣服。”

李持盈起身抖散茶水,但热气已顺着衣物渗入腹部,刺激到皮肤。

平时失手无所谓,此时她正在回忆温泉赏雪,顿时因这热气心猿意马,腮边显现出红晕。

你不是说长安没自由?还不是屁颠屁颠来了?

等清雪把你接回来,就先关在本宫寝房半个月,省得婢女们暖被窝。

......

李持盈胡思乱想,清雪去青楼蹲人的当天,莫秸正坐着滕元的马车,奔驰在往终南山的路上。

原本六人座的车厢,坐了莫秸、李谟、李兰、公孙昔、李倩五人,却还是显得拥挤不堪。

除了莫秸采购的种子与农具,就是几个人的被子比较占空间。

他家虽然有多余的床榻,但冬天的被子却没有多的,而五个人中有三个女眷,到山上共处一室不合适,莫秸打算和李谟睡凉亭。

正月山上不比夏天,即便晚上能生火取暖,但凉亭四面都会漏风,

李谟只是个普通中年人,他的身体素质赶不上年轻人,更赶不上吃了【粟之精实】的莫秸,所以这点被子都未必够。

公孙昔曾提议到盩厔再买,但莫秸厉行节俭坚持要带走,就这样把车厢给填满了。

滕元只收了六百车钱,并没再收超重的行李费,并承诺会送到就峪沟前,算是给同乡一个大优惠。

马车奔跑在寒风中,滕元听不清后面车厢里的窃窃私语,却对照顾生意的同乡心生敬佩。

他自问嘴皮子已经很厉害,没想到这同乡比自己还强。

虽然不知道莫秸挣了多少钱,但听夏树及岳母提过他‘入赘’之事,此时一家人应该是去他家里,或许不是入赘是娶妻。

人家凭一筐山货一张嘴,就能娶回个美貌小娘子。

我家转卖了豆腐店,砸锅卖铁、借遍亲朋好友,才勉强凑足彩礼娶了夏树。

与之相比,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