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我又不囚禁你,你想干嘛就干嘛...”
“公...九娘别劝了。”
莫秸打断李持盈,放下茶壶正色说道:“我隐居在此无拘无束,想晚睡就不用早起,远离喧嚣尘世没烦恼,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不用曲意逢迎地生活。”
李持盈听罢,起身搂住他手臂,柔声宽慰:“莫郎有担心也正常,若去了长安尽管放心,我不会给你脸色看,也没人敢欺负你,更不会曲意逢迎。”
“呵呵。”莫秸苦着脸轻轻摇头,“你还是没明白,其实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干嘛就干嘛,而是不想干嘛就不干...”
“这...”
李持盈仔细琢磨,似乎还真是这个理儿,旋即又追问:“可你在此隐居,整日风吹日晒劳作,一年到头别说吃肉,就连粮食都吃不饱,你夏天麻衣、冬天纸衣,不觉得过得辛苦吗?以你的本事,该大有可为!”
“九娘只想到风吹日晒,可想到空气清新、气候宜人?”
莫秸玩味一笑,紧跟着又补充道:“另外,我自己种的粮食与蔬菜,你觉得比山下的饮食如何?能果腹味道也不错吧?再有就是衣服等身外物,只要穿上去不冷不热,我管它是麻还是纸?”
“可是不好看啊!”
“哈哈,我隐居在此,穿给谁看?”
“呃...我呢?”
李持盈被怼得语塞,旋即指了指自己。
莫秸故意把浴袍掀开,意味深长回问:“我要是穿上衣服,公主能看到这身形?你莫非要借衣服助兴?那先得给我换身道袍。”
“登徒子,让我先缓缓,等会吃了饭,晚上再...”
“这就对了嘛,咱们还是纯粹一些,就像这杯中的香茗,想喝就拿起喝一口,没必要弄个茶园自己种。”
“尽是歪理...”
李持盈说不过莫秸,但也没继续纠缠。
她有自己的政治手腕,心说此时说不动这男人,不代表以后也说不动,他没有见过世间繁华,见过了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
......
此后的好几日,莫秸都留在别馆。
准确来说,他们每日都是两点一线,四层温泉与三层寝房,就连餐食也是送上来,小白则由飞燕照顾。
两人泡温泉、看雪、闲聊、谈诗、听曲、交流深浅...
是的,李家人都有音乐天赋,李持盈懂音律会乐器,这也是王维吸引她的原因。
只不过老王为声名所累,最终没走这条终南捷径,而老莫视名利为浮云,走了终南径但不图其捷。
当然,若此时换成王维,他一定是弹唱表演者,而莫秸则软饭硬吃,让李持盈成了表演者。
风月无边七八日,云销雪霁天放晴。
十二月初,暖阳斜照。
就峪沟,山道上。
一人,一狗。
莫秸身穿灰布棉袄,一手提着装肉蛋的竹篮,一手拄着竹杖踏雪而行。
小白摇着尾巴在前带路,但每走一会就停下回头,莫秸不时停下揉腰。
这几天高强度交流,年轻身体也有点吃不消,所以走前要了一筐鸡蛋,清雪则按李持盈交待,多给拿了一条羊腿。
羊肉暂时还不上,但是鸡蛋能还。
否则这厮连吃带拿,真就成了被包养者,而且还是个廉价货。
小白逐渐大了起来,莫秸准备明年就在家养鸡,到时候存点蛋还到别馆。
肉则慢慢想办法,如果能把小白驯成牧羊犬,莫秸也有养几只羊的想法,反正山上的草不要钱,只需要防范野兽袭击。
......
峪口,车旁。
马儿原地踏雪,嘴里吐着热气。
清雪面向南方肃立,直到莫秸的背影消失,才扭头对车里人作汇报,“阿郎,先生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出发吧?”
“发车。”
“是。”
清雪言罢走到车前,坐在驾驶位抓缰一弹,马车即徐徐向北启动,碾出两条长长辙印。
车厢内。
李持盈慵懒靠着软垫,闭着眼睛回味连日温存,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身旁飞燕默默盯着,一脸百思莫解表情。
“你看什么?”
“阿郎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您既然对莫先生如此满意,怎么不把他带去长安?”
“我自然提过,可他非说长安不自由,情愿留下种地。”
李持盈言罢苦涩一笑,再一次闭上了眼眼睛。
飞燕表情则变得凝重,兀自在旁嘟囔着:“长安哪里不自由?有了阿郎的庇护,不是想干啥就干啥?他真是个怪人...”
“呵呵。”
李持盈这会回答,脑海里又现当日画面,所以没有睁眼看着飞燕,“这就是他的与众不同,人家说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干啥就干啥,而是不想干啥就不干。”
“这...好像说得也没错...”
“对啊,这话确实没错。”
“可阿郎现在挺开心的,莫非只是一时兴起?”
飞燕小心翼翼地问,却看到李持盈脸色一变,睁开眼肃然对曰:“本宫有自己原则,能被我看中的男人,至今不超过一掌之数,而且像莫秸这样的男人,估计世间再无第二个,怎是一时兴起?”
“阿郎休怪奴婢失言,您既然如此看重他,而他又不去长安,您岂不是要常来?”
“本宫还有自己的事,哪能没事就往终南山跑?”
看到李持盈摇头否认,飞燕再次露出诧异表情,小声问道:“那莫先生这边...”
“他会去长安的。”
“刚才不是...”
“给他点时间,男人有时候要面子,等体验过长安繁华,就会留下来了。”
飞燕听得云里雾里,想问细节又觉得僭越,只得颔首表示附和。
清雪与飞燕两姐妹,是李持盈早年游历山川,在外捡回并收养的孤儿,经过悉心培养成为贴身护卫,实力可媲美千牛备身,也是她的绝对心腹。
所以在她们面前,一般不会刻意隐瞒。
此时飞燕似懂非懂,李持盈便主动提醒:“你忘了刚才临走之前,让你交给孙卯的飞钱?”
“还是不懂...”
“等两天回到长安,去一趟飞钱所属柜坊,交待掌柜留意票号,若是有人来兑换,就说明莫秸下山了。”
“您是说...他会带着飞钱去长安?”
听到这里,飞燕恍然大悟,但跟着又提醒:“阿郎,莫先生用钱很省的,上次给他的那个银饼,就只买了些铁器工具,以及一些调味料和种子,估计还能剩下七八贯...”
“省?”
李持盈莞尔摇头,“那是他之前没有,七八贯在长安够花几天?他没你想得那么老实...”
“啊?是吗...”
“等着吧,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