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说起李白,忍不住多夸了几句。
莫秸明明能搭上话,却得表现出完全不认识,坐在一旁默默倾听。
原因无他。
这厮刚扯谎说失忆,要是对李白了如指掌,不就成了反复小人?
莫秸也不着急发言,在社交场合当一个倾听者,更符合他当前隐者人设。
他陪孟浩然聊了会,估摸着灶膛里该添柴,以及锅中水也快烧开了,便告辞回屋去忙中午饭。
舀开水,杀鸡,烫毛,拔毛...
莫秸按流程独自忙碌着,当他把烫好的鸡从木桶中提出,准备就地拔毛处理的时候,想到自己一直‘躲在’后院,会不会有些怠慢孟浩然?
我干脆到前院拔毛?
莫秸想到就干,他提着鸡正准备动身,孟浩然却突然出现。
“这么快就杀好了。”
“正说带去前院拔毛,顺便陪浩然兄说说话...”
“你不用管我的,一个人饮酒不痛快,我便跟来想帮帮忙,大家一起会快些。”
孟浩然笑着回应的同时,眼睛却四处打量一脸好奇,当目光落到案板上的陶盆,又自顾自走了过去,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近前一看,盆里泡着晒干的蘑菇,随即问道:“这蘑菇看上去不错,用来炖鸡必然很香,王摩诘说你做菜好吃,看来今日能一饱口福。”
“王兄谬赞了,他可能很少吃农家饭,偶尔吃到觉得很新鲜罢了,其实山里有什么吃什么,那是之前采的野蘑菇,等会再加点豆角当配菜,浩然兄莫嫌弃才是...”
“欸...”
孟浩然直摆手,说道:“有肉还有菜,已经够丰盛了,对了,我没看到家里有豆角,是直接到地里摘吗?豆角地在什么地方?我正好没事去摘回来。”
“这不合适...”
莫秸话没说完,孟浩然就转身离去,并喃喃说道:“大家都是朋友,说了不用客气,我自己去找好了。”
“啊这...”
......
孟浩然真不是嘴上说,他不但到地里摘来豆角,后面还帮着莫秸添柴烧火,完全是一个热情老大哥。
想到两人一起做饭,还能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而且孟浩然如此豪爽,莫秸太客气反而扭捏。
孟浩然与王维高冷不同,他行为方式更平易近人,很快就与莫秸拉近了距离。
而且他也很会找话题,最开始的话题一直在王维身上,那是两人能产生交集的朋友。
孟浩然欣赏王维的才华,也惋惜王维蹉跎这么多年的境遇,却绝口不提玉真公主一个字。
原因很简单。
一是他与王维价值观一样,不愿低头去依附一个女人;二是莫秸外貌与王维相似,却隐居在延生观后面,难说没有特别的想法,怕说出来惹得莫秸不高兴。
等到炖鸡端上桌,孟浩然与莫秸坐在凉亭下,才结束王维的话题。
孟浩然反客为主,抢着为莫秸倒上酒,说道:“有酒有肉有朋友,有山有水有清风,我们现在正式相识,请!”
“浩然兄请。”
莫秸举杯对酌,再没扭捏推让。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常看到的一部综艺《向往的生活》。
隐居在此固然清静,但如果偶尔来个朋友做客,一起聊天喝酒也真惬意,最关键王维、孟浩然都是名人,自己何其有幸与他们结交。
大唐要有这个节目,莫秸真愿意免费出地盘,李白、杜甫啥的随便来,那真是心中向往的生活。
“这鸡做得好啊,我其实也会做饭,不过手艺不及你。”
“有这菜佐酒,得多喝几杯。”
“来来来,维之,杯莫停。”
“别说酒量浅,你们蜀人都能喝,李白就是个例子,再来!”
......
在莫秸的固有印象里,孟浩然应是个平淡的田园诗人,没想到真人竟如此外向,而且还如此好酒。
嗯,这一脸胡子,好酒正常。
孟浩然热情斟倒劝杯,莫秸也不愿扫兴尽力作陪,奇怪的是今天并没醉意。
按说唐朝的酒,酒精含量都很低,只要不喝得过量,一般都不会醉。
莫秸当时还纳闷,以为这具身体有问题。
现在想来,或是那日搭亭子做家具,自己身体太疲惫之故。
酒过三巡,一锅小鸡炖豆角野蘑菇,被两人吃了大半去。
孟浩然许是喝得尽兴,突然一脸好奇问莫秸:“维之,王摩诘被你的《消愁》激励振作,还说你比他唱得更好听,为兄能不能一饱耳福?”
“不能吧?”
莫秸听得一愣,随即说道:“我唱也只能清唱,而王兄能琵琶弹唱,我一定不如他...”
“没关系,咱吃了不少肉,也喝了不少酒,正好找点乐子。”
孟浩然干了杯中酒,当即扶着桌子站起来,正色说道:“这样,虽然没人给你伴奏,我来给你伴舞。”
“啊?”
莫秸顿时懵了,心说您能伴舞?
就在他惊得挠头时,孟浩然已经大步走进茅屋,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柄剑。
好家伙,你所谓的伴舞,原来是舞剑?
孟浩然径直来到桌前,锵一声拔剑放下剑鞘,笑呵呵说道:“我学过几年剑,虽然没机会用于实战,但用来舞剑助兴,还是别有一番乐趣,我们开始吧?”
“呃...要不还是小弟先唱?唱完再欣赏浩然兄剑术?否则我不能专心。”
莫秸听罢尴尬一笑,《消愁》词曲都较为伤感,舞剑助兴实在过于违和,于是婉转提出建议。
孟浩然欣然点头,当即坐下挥手示意。
莫秸清了清嗓子,旋即用低沉声音唱道:“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一曲终了。
孟浩然表情变化不大,显然对歌曲的感觉不如王维,但还是礼貌抚掌肯定,“不错,维之声音更有特色,但是少了乐器伴奏,始终像少了些什么。”
“说得没错,有伴奏大不一样,王兄对音律的精通,小弟自愧弗如。”
莫秸回得很真诚,他很清楚各花入各眼,不能强迫所有人都喜欢。
那首《消愁》能打动王维,是他代入了自己故事,而孟浩然的际遇不同,情绪自然难以调动。
“你也很厉害,这歌词虽然直白,但却惹人深思,它就像一剂良药,令王摩诘药到病除。”
孟浩然言罢,抓起桌上佩剑出了凉亭,望向莫秸意味深长说道:“听说那首《消愁》,是根据王摩诘故事所作,现在我献丑耍弄一套剑法,维之要能以此作歌一曲,我就真服了!”
话音刚落,孟浩然一跃而起,弹手出剑。
金光被剑身带着起舞,院内顷刻间粼粼耀目。
凉亭内,莫秸愕然视之,心中不解。
不是。
我刚不是解释了吗?诗与歌都是从梦里来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看人耍一套剑就能谱曲作词,那是音乐天才做的事好么?我只是一个山野村夫。
当然,我虽然不是音乐天才,但脑袋里有个小曲库。
孟浩然,舞剑?
竟真有一首很配。
只不过,我不能马上拿出来,否则就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