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日头高悬。
三女出林刚走数十步，身上就开始变得燥热。
好在偶有冈上微风拂面，清凉之意又压住暑热。
越近草庐，肉香越浓。
究竟什么野味儿？
李持盈地位尊贵，什么珍馐美馔没尝过？
偏偏此时腹饿，对肉香越发敏感。
行至柴门前，瞧见院里树下架了口锅，香味便是从锅中飘出，莫秸却不知何在。
李持盈衣袍宽大，侍女清雪怕篱笆门刮到，抢先一步扒开门，“阿郎，您慢些。”
“未请莫入，还是叫门。”
“您屈尊降贵，哪用...”
“我来。”
飞燕接过话腔，向茅庐高声呼唤：“喂，有人在家吗？”
“要是不出来，我们进来咯...”
......
莫秸正在屋后清洗，突然听到有女人呼喊，下意识以为是刚才的女道。
这声音...
怎么变甜了？
他将木盆里清洗的水倒了，起身绕着草庐右侧往前院。
人未至，声先到。
“谁呀？”
清雪见莫秸仍精着上身，随即一脸担忧看向李持盈。
而飞燕则面带微笑，挥手招呼：“莫先生是吧？”
“你们...”
莫秸站在屋外转角呆住。
除了刚才的青衣女道，居然还多了两个女人，居中那人最惹人瞩目。
只见她云鬓高盘，莲花金冠下轻纱直垂后腰，一身鹅黄色褐裙端庄得体，好个飘然女神仙。
好个珠圆玉润美妇人。
“小贼，你往哪里看？”
“啊？”
清雪一声呵斥，打断看出神的莫秸。
莫秸一脸尴尬，遂以挠头掩饰，并问：“几位这是...”
李持盈打量着莫秸没应，身旁飞燕当即拱手见礼。
“适才我姐来此，伤了莫先生爱犬，特意寻来赔礼致歉。”
“呃...不必，真不必，赔过了...”
莫秸吞吞吐吐直摆手，趁机偷瞟了李持盈一眼。
这模样打扮太仙了，叫你神仙姐姐也不为过。
她不会是那贵人吧？
要是真计较起来，自己一升斗小民招惹不起，她要开口强行让搬家，只怕自己没有选择。
好在终南山很大，自己可往更僻静处隐居，只是又要从头开始。
他陪着笑脸婉拒，那飞燕却笑靥如花。
她指了指李持盈，甜甜问道：“我主亲自来此，莫先生不请我们进去？”
“呃...那请进...”
莫秸一个人，还不会武功，哪敢说半个不？
飞燕腰上也悬着剑，一看就不是装饰品。
另外，清雪冷冷盯着自己，她说记住自己了，能是好事吗？
要不是中间主人飘飘若仙，莫秸都怀疑两人来灭口夺银。
李持盈很早就做了道士，也曾游历名山大川寻仙访友，期间遇见的隐士不胜枚举，基本都是清贫苦修。
反观眼前的篱笆院，不但被整理得清爽干净，还种了一些花花草草，似乎在此享受生活。
这个莫秸，有点意思。
看他五官轮廓，确实很像少年王维。
只不过。
少时的王维肤白，而莫秸是古铜色。
可惜岁月不留人，王维此时已经年近四旬，脸上写满了沧桑与故事，再不是岐王府见到的美少年。
李持盈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莫秸身上，“莫先生，家中有水吗？”
“有的，稍等...”
莫秸陪着笑脸转身进屋，清雪目光跟着他瞟到屋内，冷冷道：“这厮好生无理，也不请我们进屋说话。”
“算了，可能人家不方便，去树下阴凉处。”
李持盈言罢先行，路过锅边还嗅了嗅，轻声呢喃：“这肉炖得真香，也不知是啥野味...”
“等会问问，阿郎，锅边太热了，请到这边坐。”
飞燕弯腰抄起灶前的小木凳，引着李持盈来到半丈外，树冠下。
莫秸刚端碗跨出屋门，就被冷面的清雪截住，伸手道：“水给我，我去送。”
“好...道长要吗...”
“不要。”
清雪摆手拒绝。
她还道莫秸干啥去了，取水花了这么长时间，敢情是回屋套了上衣。
你也知道这样不雅？
快步走到树下，清雪先浅浅试饮了一口，才俯身递给李持盈，“水没问题。”
“嗯。”
“莫先生，我能要一碗吗？”
“能啊。”
看到莫秸回屋为飞燕取水，清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故意的吧？
这一次，莫秸出来得很快。
只见他一手端碗，一手提着个凳子，同时递给了飞燕。
“多谢。”
“我的呢？”
见清雪伸手讨要，莫秸随即诧异反问：“你说不要啊。”
“我说凳子。”
“没了。”
“没了？你家就俩凳子？”
“我就一个人，很合理啊。”
莫秸说得振振有词。
看到清雪那吃瘪的模样，李持盈与飞燕相视一笑。
而飞燕没忍住笑出声，便不好意思也站了起来，并指着斜前方向问道：“莫先生，那大锅里炖的什么肉，好香啊...”
“呃...”
莫秸闻言一怔，先是瞟了清雪一眼，后才答道：“香肉...”
“香肉是什么肉？”
李持盈捧着碗，脸上也是诧异表情。
“香肉，就是香香的肉，这位姑娘还要水吗？我再给你倒一碗。”
莫秸转移话题过于特别，竟引得李持盈莞尔一笑，“姑娘？呵呵...”
“不是吗？”
“莫先生，你好会说话，这肉确实香。”
飞燕笑着接过话题，再度引到那锅肉上面，这让莫秸不禁疑惑起来。
她们不说搬家，老是揪着这锅肉说事，不会勾出馋虫了吧？
得，吃人嘴短，这就好办了。
“就快好了，你们要尝尝吗？”
“合适吗？”
飞燕这谦虚回应，更显得她心口不一。
莫秸心如明镜，当即说道：“当然，这一大锅肉，我自己也吃不完，要是放坏了，也得扔掉...”
“你会扔？”
清雪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好像在说：你多久吃一回肉？会因吃不完扔掉？
莫秸对曰：“坏了自然要扔，不然吃了就要生病，就像你们刚喝的水，也是我烧开晾冷的，喝生水也容易生病，所以我几乎不喝。”
“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很会生活。”
李持盈点头肯定，莫秸则是双手一摊，豁达解释道：“我只是没钱治病，只能自己多注意，你们且在此坐一会，我去把桌子碗筷搬出来，这里离锅比较近，等会在这边煮边吃。”
“叨扰了。”
莫秸拱手回应李持盈，随后起身快步离去。
看到他背影消失，李持盈对飞燕说道：“世人皆慕我名，刻意到延生观周边隐居，希望我能引荐入仕，所以故意数年没来，就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我复来此地，竟然遇到个莫秸，此人谈吐举止颇有趣，你等会注意旁敲侧击，探探他的虚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