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在港娱,同学星仔

地星,香江钻石山。

坚成片场。

矮城楼下,嘈杂不断。

剧组工作人员来回奔走,急忙火燎布置着最后场景。

十来个群演作古装扮相散落各处,或抽烟玩扑克,或争执打嘴炮,或打着哈欠倚靠在城墙休息。

群演中,两个少年站如喽啰。

其中一位尤其突兀,乍看外表俊朗不凡,不明内情外人望见,认成剧集主演都毫不出奇。

“我是林世贤,人在香江,今夕何年?”

灵魂炸裂的感觉!

使得林世贤脑袋昏沉,一时站立不稳,眼神在前方忙碌着的剧组中游移,惊讶之余,心内茫然。

合成!

一瞬间默认。

融合的记忆,前尘的往事。

结合眼前这座构造奇特的低配版城楼,颇有种时空交融的错觉。

每一角单独拎出,都独具特色,连悬挂着的门牌都是根据故事而转换,以适用汉唐、明清、民初等不同时代背景的拍摄。

80年代,TVB几乎所有城楼戏都在此处拍摄,包括接下来天龙八部,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等多部金勇武侠小说改编的剧集。

“贤哥,你还好吗?”

同行少年,见好友脸色欠佳,叹气自责道,“心情差,昨晚都不应该喝那么多啤酒,全怪我没拦住你。”

林世贤转头瞥向少年,入目所惊见的,是大眼乖萌的面孔。

陌生而熟悉。

“我的同学是周星祖?”

他身穿白色衬衫和蓝色吊带牛仔裤,一头清爽短发,看起来不太成熟的样子。

还是只星仔吧!

天王巨星是同期,加减乘除,四舍五入,未来平均我也是一枚港娱红星。

“发梦啦!

睡少几个钟,真就穿越了?”

随意应付周星祖了事,林世贤思绪深陷脑海,模糊记忆凭空而生,他无法自欺欺人。

完全能够分辨,绝非自身经历。

前身也同名,都叫林世贤。生于1963年,中五参加了话剧比赛,由此对表演产生兴趣。

毕业那年。

18岁不要脸,陪表哥林志东参加了艺训班面试,结果林志东落选,他却从此半只脚迈入娱乐圈。

莫名有种熟悉感。

不止亲身经历。

而是创造!

林世贤瞳孔微缩,呼吸都变得急促。

入库几个读者,活该献祭写书?

前身记忆分明是他创作港娱的断片情节,只因工作繁忙,俗事缠身,大纲都没完成,小说就无疾而终。

剧情曲折得来充满狗血。

70年初,贤母携幼子赴港寻亲,得知丈夫以洪氏豪门子弟身份另娶她人,就一病不起,直至郁郁而终。幸得舅舅收养,林世贤才避免滞留孤儿院。

眼看就要成年,独立闯荡世界。

正是艺训班实习的关键时期,林世贤却因英雄救美得罪电视台高层,以致在片场饱受折磨,毕业签约已经困难重重,星途一片黯淡。

同时,艺训班Call机团购,由小伙伴王初一负责,未曾想他遭亲大佬穿柜桶底,资金失窃,欠下高利贷。

林世贤出手相助,结果一同深陷其中,失信班级,还被迫签下黑帮动作情片的涩约。

惨!

写网文真是高危行业!

生而为牛马,林世贤自嘲,月薪过万都是平均过线的脆皮青年。

加班已是福报,何苦抑郁?没有嗦一碗粉当宵夜解决不了的事。

万万没想到。

过劳会死?竟然穿越片场,来到1982年3月12日的香江。

替代了笔下的港娱主角,成为时代之子!

印象中的地星。

似是而非的平行时空,发展水平和原来80年代基本接近,文化和制度上差异不小。

正是纸醉金迷、跑马圈地的时代。

思绪烦扰。

以至于。

明明是早春三月,温度宜人,却感到一股无法抵御的寒意。

林世贤叹了口气,揉揉脑袋,眼前事物真切,得先面对现实。

人生剧本已写定开头。

如今的处境可谓不妙。

芳年过18岁,就读于号称香江造星工厂的无线艺训班。

经过了大半年的课程学习,未来三个月,TVB电视台会安排参加相关表演实习,俗称剧组跑龙套。

待遇与一般咖喱菲无二。

即便是艺训班学生,想要签约得到重点培养,还得通过半年后的毕业试镜。

这是80年代港娱红星颇为正规的一条血汗道路。

哪怕号称“无线艺训班历届以来最帅班草,帅过伍卫国、胜过刘得华、碾压黄日桦”的自己,也只是走在路上。

林世贤想到给前身安排的名头,不由俊脸一红。

真是期待,我长啥样?

咳!

思绪回归跑龙套,每个艺训班学生的必经之路。

无论是红得发紫的发仔、华仔,还是和林世贤同期的星仔、伟仔,都免不了走上一遭。

有天赋的学生,可以在跑龙套生涯中,迅速熟悉表演走位、机位摆放、镜头语言,了解电视制作流程。

然后在突如其来的机会中,充分展现自身,幸运者有希望成为无线重点培养的签约主角。

跟制作模式有很大关系。在无线,哪个剧集开拍?重点角色选谁?新人值得培养?

监制有重要话语权。

所谓毕业试镜,是一班监制充当面试官挑选艺训班适合人才培养,有人点头签约,哪怕艺员经理米高也难以阻止。

原本的时间线。

林世贤就是在实习期间表现出色,得到大监制萧声看中,方才通过毕业试镜,完成签约无线的任务。

如今设身处地,走这条老路?林世贤表示存疑。

哪怕身处异世,单纯做个演员,终究下九流戏子。

就算受到TVB力捧,名声达到设定那般高度,如果避不开黑帮片约迫害,始终会陷入风口浪尖,轻易就遭人愚弄。

当前所处的尴尬境地,同样因一件小事而起。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越美越是祸水。

林世贤前女神是陈钰莲,剧情本以3月15日她夺得82版天龙八部神仙姐姐一角作为开篇。

事件起因。

在上周,应酬广告商的饭局中,为博得美人芳心,林世贤充当护花使者替她挡酒。

绅士风度是广大男士应有的修养。

奈何富家洪公子实在无良,想着灌醉女明星,寻机会嗨嗨嗨!

林世贤心里极度鄙视,愤然阻止,反而遭到客户投诉。

于是乎得罪了米高,如今的艺员经理,分管艺员合约、行政要务。在邵氏尚未彻底接手TVB的今天,他对人事安排,有着重要话语权。

眼前面临的处境?

林世贤苦笑。

宁得罪君子,莫招惹小人。

这不。

副导演的咆哮声在杂乱的环境中袭来,打断了林世贤的思绪。

疑惑查看好感度。

俨然就是米高的狗腿子李皮休。

他面相刻薄,三角眼满是贪婪之色,唇边一撇胡子故作文化人。

林世贤眉头皱起,擦鞋仔果然开始针对我吗?

大尺度行刑惨剧,主角竟是我自己?!!

“布景,快把正阳门牌匾换上去。今日场戏拍不完,谁都别想放饭。”

咆哮声不绝。

“道具组,搬支木架准备放火烧?你他娘真是个天才。

比我还差一点。最后的行刑戏搞场大龙凤。知不知道啥叫戏剧冲突?

五花大绑吊上天,才够表达出老百姓的愤慨嘛!”

李皮休指手画脚,骂骂咧咧:“场务!督促演员加快准备。扑你个街,还跟碌木头似的站着等饭开?”

听到招呼,剧组场务阿基撇嘴冷笑,随意招了招手。

“贤仔,跟我去化妆。”

么鬼副导演,还不是打杂,导演一出声,屁不敢放个。

真是欠揍!

林世贤忒了一声,脚步跟上阿基,脑子仍在快速转动。

要知道。

区区刚出来实习的艺训班学生,林世贤难得一次有名字、有台词、有大特写镜头的通告。

而饰演一个空有颜值,却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飞贼-玉面银蛇,戏份只得行刑一场。

淫贼淫贼!

令人兴奋的采花戏份都没,吸引力全无,剩下全是算计。

虽说,从戏份来看,是比一旁当路人甲的周星祖多些。

看着脸上洋溢出激情的同学星仔,林世贤无奈摇头。

真是一点警觉心都没!

本来,戴枷锁行刑戏,走个过场。为讨好艺员经理米高,李皮休硬把剧情大改五花大绑加悬梁示众,还指定林世贤出演。

摆明不怀好意啦!

淡疼的事。

这是为增加剧情冲突,林世贤给前身制造的障碍。

真!皂化弄人。

自食其果啊!

想想,叠加的debuff不止于此。

更为悲哀的,小伙伴王初一已经无故失联多日。

林世贤周围找遍不见人。外面传闻,王初一疑似堕落,深陷高利贷风波。

穿书早三天。

剧情竟已发展到这?

古惑仔不讲武德啊!

压迫落到自己身上,林世贤想想都觉得下丁发寒,菊花抱紧。

誓死捍卫!!!

无论怎样都不能再签卖身契。

当务之急,是度过眼前的剧组潜规则,侮辱性角色指定出演。

如何是好?

角色毕竟安排妥当,即便剧组临时改戏,林世贤,作为一个咖喱菲,确实无可奈何!

唯有耍无赖!

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艺术追求,又不是傻仔。明知是让人整蛊,为鸡碎丁点戏份,难道就任人鱼肉吗?

人在港娱,堂堂穿越者,断然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再者,这种戏要是播出街,艺员训练班第十一期的笑料我实预足一整年。

甚至未来互联网都可能出现传闻:

华夏天王巨星林世贤,初出道之时,为搏出位,拍戏大牺牲,高清修复剧照加威。

惨!

命运的齿轮,转动吧!

逃避虽然可耻。

这场戏自己并非不可替代,到时候剧组等不及换人,那就没办法了。

林世贤打定主意赖皮,跟随阿基的步伐放慢,深藏体内的演技开始飙升,脸上逐渐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哎呀!

人有三急。基哥,可否等我一阵?”

林世贤双手抱肚,故作难受,“实在赶不及,只能讲我同这个角色有缘无分啦!”

做拍戏这行的,脾气都不太好。阿基面色不善,回身看向出状况的林世贤,粤语名句脱口而出。

“丢你鲁媚!就要开拍,全世界等你一个,有某这么大脸面?

艺训班班草大晒阿!”

“基哥,相识一场,何苦难为小弟?不需要太多时间。

况且,生理反应谁控制得住?哦,星仔!”

“是咯,是咯!”

周星祖下意识附和,前倾半个身位,脸上洋溢出渴望进步的神情,“小弟乐意帮手,有事尽管出声。”

“嘶!”

林世贤呲牙长叹,惋惜道:“实不相瞒,我同学周星祖,演技非常不错。”

“放心啦!贤哥。我一定会用心演好每一个角色滴!”

周星祖兴奋点头,脸上展露莫名神色。贤哥今日如此关照,难道会好运天降?

“顶不住啦!”

林世贤不顾阿基反对,向着厕所就狂奔而去。

“丢!快点阿,这场戏,副导演点名指定你出演。”

阿基冷眼旁观,对着背影怒骂,却没有动身去追。

“傻子才赶回去咧。先蹲到这场戏拍完,希望星仔不会真搏命吧!”

林世贤嘴里吐槽着,跑到厕所,强忍混杂着尿骚、烟熏的恶臭,他一脸嫌弃地走进去,站在一个稍显干净的坑位前。

贤者时间,感慨于命运无常,林世贤唯一值得庆幸,是当初设计出星光无限。

然而,即将面对的剧组潜规则、黑社会迫害、高利贷债务。

地狱开局!

扑街大纲得改,必须另辟蹊径。

…………

“如果贤哥真赶不及这场戏,我唯有顶硬上!”

周星祖纠结的同时,不咸不淡地和黑面阿基聊着拍戏,偶尔还插上一句尴尬奉承话语。

出身九龙城寨单亲家庭,周星祖渴望早日出人头地。林世贤的角色有特写,而且比普通跑龙套多十几文片酬,明知道戏份不友好,他也希望有机会出演。

当然,碍于同学情分,周星祖没有表现得过于急切。

剧组紧张筹备中。

直到导演到来,开始彰显权威。

“痴线!

自把自为,现在轮到你话事咩?毫无规矩……”

一如往常,训斥得李皮休如猪似狗。

最后,听得是米高吩咐,导演喷出一口茶叶渣子,勉强发话:“吊死就吊死吧!细节要充分展示。

咁样,去搞一些坏生果、烂番茄、臭鸡蛋返来。抓紧准备,即时开拍。”

“导演英明,思虑周全。”

李皮休舔着脸奉承完,转过头跟阿基交谈,脸色马上变得阴沉。

“扑街!

系咪不想捞?立刻派人去厕所刮林世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