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生活有一半的时光是在奶奶家度过的。
一、奶奶画像
爷爷去世的早,奶奶一人守家多年。奶奶长得端正慈祥,是个很有福相的人:微胖的身材,带着一副老花镜,一头花白的齐耳发总用一个黑色发卡整齐利索的别在脑后。每当我们和一群玩伴经过奶奶所在的老人团时,朋友总会说:“那一群老太太里面,就你奶奶长得最好看有气质”。每当听到这话我和姐姐都会骄傲的挺起胸,齐口同声地向人群中大喊一声“奶奶!”然后得意洋洋地和同伴走过。奶奶虽然长得慈祥标致惹人爱,但是脾气也有点大。四世同堂儿子媳妇、孙男嫡女没有一个敢惹的,家族的人也都非常尊敬她,我们都称他是老佛爷。既然是老佛爷,身边自然少不了小丫鬟陪伴,于是我和姐姐中选。为了不让奶奶一个人寂寞和害怕,晚上我与姐姐会去与奶奶作伴。于是,我和姐姐一半的童年乐趣就留在了奶奶的篱笆院里。
二、奶奶的家
奶奶家是村子最北边的地方,那边没有什么人家,有一条多年的长河道,每到夏天都会成为南水北调的分支,把河里灌满水。顺着河道岸边,有一条小胡同,胡同很窄但很悠长,顺着胡同往南走,就是奶奶的篱笆院了。那时因为觉得老河深不可测,所以每次走到奶奶家门口向北边的胡同望去,都会有一种神秘感,总会故意转过头加快步伐跑到院里去。然而,每当夜幕降临,我和姐姐也会对这个幽静的篱笆院产生一种莫名的奇怪感。半夜里睡觉时,但凡听到院里刮过一阵风,吹落一两个窗台上的水瓶,就立刻紧紧抓住彼此的手,蒙着被子,半天不敢伸头。
然而,除了这些有想象力的地方,平日里,这个小院可是我和姐姐的乐趣所在!
三、大黄杏
奶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杏树,长得非常茂盛。夏天,我们坐在树下乘凉,一人拿着一个小板凳,在这棵大树的怀抱下,我们听奶奶和哥哥们讲着各种各样的民间故事,有时说到笑话,大家便仰起头哈哈大笑。盛夏时才是最有意思的,树上的杏子熟了,那可是我们从小绿果一直看到大黄果的,内心早已迫不及待垂涎欲滴了。说来也奇怪,奶奶家的杏与别家的不同,别人家的都是小而红的,吃起来难免有些酸涩,而奶奶种的杏子又大又黄,又面又甜。奶奶打来一盆清凉的井水,把杏子泡在水里。捞一个洗好,轻轻一掰,鲜黄的果肉浸润着甜甜的汁水,一口塞进嘴里,那真叫一个透心甜透心美。
有时我和姐姐从外面玩耍回来,奶奶和一群老太太们正坐在墙根下摇着蒲扇说着家长里短,见我们满头大汗蹦蹦跳跳地回来,都会说:“快去洗把脸,盆子里已经泡好了杏,去吃!”我和姐姐一听便撒了腿的推开栅栏门向院里跑去,有时姐姐跑的太快,还会一脚撞在栅栏上,然后一瘸一拐地匍匐前进,一点不怯懦。
四、哥哥偷杏
记得最有趣的就是哥哥偷杏了。家里孩子们多,姑姑伯父家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总是没有那么幸运得到奶奶更多的怜爱,我和姐姐是孙子辈们最小的两个,自然受到奶奶更多的偏爱,而偏爱的结果就是,奶奶会把更大更好的杏子留给我俩吃。记得有一次,哥哥带我们姊妹们在奶奶的院里讲故事,奶奶和她的老年团依然在墙根底下聊着家长里短。哥哥讲到兴奋之处抬起头大笑,突然望见了树顶上又大又黄的杏子,便向我们使了个眼色。我和姐姐知道那是奶奶的禁区,说是要留着树顶上的杏走亲戚,自然是不敢摘的。这时,哥哥抖了抖他大长腿上的裤子,掠起了衣袖,弓着腰一窜便挂到了树干上,然后只听噌噌噌几声,哥哥已经挂到了枝杈上,我们在下面拍手叫好。哥哥愈加神气,开始使劲地摇着枝头那挂满硕果的枝杈。只听劈里啪啦,我和姐姐兴奋的捡起了杏,挽着衣角一边捡一边漏,不一会我们露着肚脐抱着圆鼓鼓的衣角,脸上笑开了花。这时听到噗通一声,哥哥跳了下来,我们开始分杏子。哥哥把两个衣兜装的鼓鼓的,而我和姐姐也分别装满衣兜裤兜,几个人笑呵呵的一边吃着杏子一边大摇大摆的向外走。这时正巧撞见奶奶拎着小板凳推开栅栏门走进来,我和姐姐立马低下头用手捂着圆鼓鼓的衣兜,奶奶正要说话低头看见树下一片狼藉,然后抬头看了看枝头那片“根据地”,立马反应过来,抄起手里的拐杖便朝哥哥追来。哥哥挨打惯了自然是知道奶奶的神勇的,纵身一跃跳到篱笆墙边,三下五除二抱着杏子从墙头跳去成功脱逃了。看着哥哥搞笑的样子,我和姐姐哈哈大笑,然而马上灰溜溜地打开门回家去了。
五、篱笆院
奶奶的小院很宽敞,所以奶奶经常在院子里种菜种瓜。一到春秋季节,总能看到篱笆院里的各种丰收。虽说奶奶的小院是低矮的篱笆墙和简单的栅栏门,这些都是奶奶一人自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把奶奶自制的门环扣在锁上,就觉得无比心安。
相比蔬菜,奶奶更喜欢的是她的柴火垛。奶奶是个很爱收拾整理的人,放在现在也许有着处女座的特点,她总对着那一堆柴火细数家珍:今天对着墙边码的整整齐齐,过几天又一点一点的挪到另一边摆的方方正正。什么木棍、树枝、玉米秆、花生秧......这些长短不一、粗细不齐的东西,经过奶奶的一番整理最后总能成为一个方方正正的农家宝塔。而我和姐姐自然就成了奶奶手下的搬运小将,听从着奶奶大将军的指挥,把木棍抬过来,把树枝抱过去。虽然嘟着嘴不情愿,但也明白吃得最多自然也得多干。更何况,不论奶奶的军威,单看奶奶的指挥管理水平,那也是心服口服的,如果奶奶有幸到今日,怕也是个优秀的管理者了吧。
六、特异功能
奶奶还有个特异功能,那就是摇蒲扇。一到夏天我和姐姐是最怕热的,那时家里没有空调,连开电扇也是有时有会的。每到夜里睡觉,我与姐姐总得和奶奶斗智斗勇:“开的几档啊?”奶奶问,“五档(最低档)!”然后听着头上呼呼的凉风,我和姐姐暗自欣喜又过一关。半夜翻来覆去,终于热醒了,才发现奶奶趁我们睡着,偷偷关掉了电扇,然后给我们摇着蒲扇。有时黄昏时会下雨,那时夏天的雨总是很爽利的,哗哗一阵大雨冲刷过后,整个小院变得清凉。偶尔一阵小风,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和凉意,真是舒服极了。这时我们和奶奶就会关掉电扇,从大炕上搬到窗边的小床上,开着窗子听奶奶摇着蒲扇,美美的睡上一觉。每当半夜醒来,望着窗外天边的金黄的圆月,月色把干净利落还带着浅浅水洼的小院照得透亮,让人心神向往。而已经熟睡的奶奶,手里的那把大蒲扇还在不断地向我和姐姐摇着......
如今已过去十三年,奶奶的篱笆院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奶奶的音容笑貌、篱笆院里的点点滴滴依然印在心里,留在那段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