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屋外下着毛毛细雨，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窗外怎么还下着小雨，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赶巧去不了？”
一边发牢骚的海非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双熟悉的大手映入眼帘。
这个不算高大但颇有些威严的男人，一手拿着儿子的书包，一手将两只手套递给海非阳。
“呶！”
海非阳早已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自从记事开始，父亲总是简单而又很随意的动作，往往会做完好多事，这也是爷俩一直以来的默契。
拿着手套的海非阳，知道是父亲要骑着那辆不起眼的自行车送自己去上学。
一路上，父亲在前面使劲蹬着脚踏板，遇到坑坑洼洼也绝不含糊。
“抓紧点就是了！”
除去爷俩的默契以外，海非阳对父亲更是百般疼爱，外人眼里不能听到父亲的一个不好，如果有，非得要去理论，打不过，先打了再说。
秋季的雨，虽说有些冷，但是今天是去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心中的喜悦早就升华为热气，从海非阳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嘴唇上略有些寒气，像是一个老烟民，不规则的吞吐着。
“是不是太冷了？”
父亲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回头看看小非阳。
“扑通”一下，自行车倒地，海非阳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了离父亲有两三米的地方，脸上被泥巴弄脏。
“儿吆，你没啥事吧！看我这给骑的啥？”
父亲也算是受了点小伤，不知道从裤腿内测哪个部位流出来一丝丝血滴，流淌在父亲的鞋边上。
“老爸，你这是怎么了，没受伤吧！”
父亲赶紧用袖口擦了一下被显露在外面的血滴。
“不打紧，赶路要紧！”
“把你能耐的？”
“什么？”
“没什么！”
爷俩一个看看对方的脸，一个看看对方的脚踝处留下的小血滴，互相笑了。
从海非阳的村里到镇上的中学有一段距离，约摸20公里左右的路程，这时候还是坑坑洼洼，没有修路，下点雨啊雪啊，驴走在上面都得打滑。
可是今天是儿子报道的时间，可不能把事给耽误了，父亲双手扶起自行车，将海非阳从泥坑中拉起来。
“走，大儿！”
就这样，海非阳像个树懒一样，紧紧的跨在自行车的后面，双手抓着座椅，偶尔冻手了，会下意识的将手放在父亲的背上，以获取短暂的温暖。
经过一番折腾，父亲骑自行车明显速度降下来，在谈话的过程中也能稍微留意一下前面的路况，好让同样的糊涂事情不要继续。
快到镇上时，有一段下坡路，同样是土路，好在有些沙子，虽然走起来有些硌脚，但比之前的泥泞小道要殷实了很多。有一个坏处就是比土路更难骑自行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脚下的石头给绊倒，而且掉到地上的人可能要比土路受伤害会更大一些。
考虑到这些因素后，父亲果断停下自行车来，短暂的停止，双手扶着手把，开始推着向前走。
“我说，老爸，你放我下来呗，我都要上初中了，我是个大孩子了，让你这样推着不是个事。”
“你就别再逞强了，老爸我干事心里有谱！”
海非阳自知拗不过眼前这个男人，便不在说什么，就这样，父亲推着自行车，海非阳骑在自行车上面，向乡镇的方向走去。
秋天的风嗖嗖的吹过，临近街道的两旁有杨树在摆动，叶子随风飘落，散落到地上，人的足印跟这轮碾压过后，发出轻柔的响声，像是母亲合面做饭时，给面里加的香料，不时扑腾扑腾，发出几个不规则的气泡来。
渐渐的，海非阳的耳朵里传来了车轮滚滚的声音，这是在小学一年级时，父亲带海非阳到镇上来买东西，听到的声音，时隔五年后的今天，这种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一段过往的记忆又浮现在海非阳的脑海里。
有一年夏天，父亲带着海非阳来到乡镇上，集市上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一个大院子中，大家伙都有自己的摊位，有买蒸笼包子的，有买羊杂碎的，有皮鞋匠，还有买调料的，榨油的，粉辣椒面的，唯独让海非阳看上的是路边的糖果，大大小小的纸箱子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第一次来镇上的海非阳便随手抓了一把，就要吃起来。
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除去海非阳手里拿的糖果，又掏了钱买了一大袋子。在回家的路上，由于吃糖果，注意力不集中，一辆卡车驶过，海非阳刚好过马路，听见滴滴的喇叭声，海非阳下意识的往路边上躲闪，索性没有被车撞到。司机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询问孩子受到惊吓了没有。
嘴上说不是，但内心恐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今天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海非阳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躲闪，从座椅上摔下来，掉到地上，这次的大腿被划了一个深深的长口，大滴大滴的血开始从裤管中往下流淌，父亲见状，赶紧脱下外套，将海非阳的脚缠住。
“赶紧送娃去卫生院吧，去包扎一下，不然伤口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披头散发，右手挎着一个菜篮子，左手插在腰上。
“这一看就是山里面来的，穿的挺新的，这不摔了一下，怕是连换的都没有了！”
随行的一个女人补充到。
“卫生院就在前面，不远，赶紧的去吧！”说着女人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指指点点跟另外一个女人比划着，眼睛还不时的瞟向海非阳的衣服，瞟向父亲，还有那破旧的自行车。
“镇上的人怎么说话这样，明明是指路给我们，可偏偏又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我记得在这之前我们好像不认识她们吧！”
海非阳一脸疑惑。
“那个卫生院我知道怎么走，来大儿，上车，我们去卫生院做包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