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财神像

“咚！”

厚重的晨钟刚刚响起，众位修补匠已在校场集合，等待所丞点卯。

稀稀拉拉的人群，排成几列，个个身歪体斜。

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似昨夜都没睡醒一般。

陆宏不易察觉地朝周围张望了一下，果然没有发现朱贵的身影。

校场点卯是头等大事，就算起不来也需找到同住的其他人，帮忙解释一下。

否则一律按照无故旷工处理，要押解到众人面前，挨上三十鞭子以示惩戒。

身子骨弱的，当场就得咽气。

虽然无人开口过问，但大家心中都门清，校场上的气氛不由得更凝重了几分。

不多时，所丞腆着一个将军肚，迎着晨曦开始点数。

“……63，不错，人都到齐了！”

他点点头，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丝毫没有表露出一点想要谈及朱贵的意思。

这个举动令众人恐慌了起来，虽然碍着点卯时的规矩，没人敢大声喧哗。

不过，熟识的人之间，已经开始互相递眼色了。

倘若昨日戊三房里那尊神像，被朱贵给解决了，那所丞自然会当众讲出来，安抚大家的情绪。

然后，再说几句官话，不痛不痒地表扬一下死鬼朱贵，号召在场的修补匠都向他学习，以朝廷的大事为重。

现在，他刻意略过不谈，反而显得更加可疑。

自从几年前，朱贵入所之后，凡是遇到扎手的硬点子，所丞都是点名让他上，无形中也为其他人遮风挡雨，拦下了不少的要命事。

眼见着小罗汉都认栽了，剩下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点，生怕被阎王爷给点到名字。

所丞低头翻开那本花名册，假装不知道校场的特殊气氛，开始分配任务了。

“王顺，戊七房。”

“刘午，戊十三房。”

“……”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长舒一口气，立刻领命而去，显得无比积极，就差喊口号表忠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校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余下的七八个人，额上都开始淌汗了。

“陆宏，戊三房！”

终于，所丞报出了那个房间号，场内的所有人顿时将目光集中到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其他修补匠脸上先是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而后立刻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许是在心中，已经把陆宏当作一个死人了。

唯独他波澜不惊，只是不卑不亢地回道：“是。”

接过钥匙，便朝着那个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死地而去。

推开许久不用，有些生锈的铁门，阵阵嘎吱声令人牙酸。

“三个时辰后，你如果还没有半点声响，我便会敲响警钟，这都是修缮司内人尽皆知的规矩，你明白吗？”

身后，那值守小吏遥遥站在铁门外，不愿靠近半步。

应该是昨天出了那档子事，小吏又将规矩给复读了一遍。

“我明白。”

陆宏点点头，将铁门关上，手上传回的震颤感，说明这扇门的重量。

而且周围的青砖缝里，能看到铁水浇筑的痕迹，整间小屋被封得死死。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尊丈许高的石质财神像。

据说，祂曾供奉在京城西郊一处小镇内，颇为灵验，香火鼎盛。

引得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前去参拜，便是京城里的王公大臣也有不少拜谒的。

功名利禄，自然更令人心向往之。

而此刻，被安静地放置在修缮司内，就证明这尊神像也崩坏了，往日趋之若鹜的人群也唯恐避之不及了。

只见财神像的两只眼睛已经没了，眼眶却能看到点点橙黄色的液体溢出，就好像新鲜的伤口在流血般。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芝麻油的味道，弥散在整个房间里，仿佛这尊财神像体内被灌满了香油。

新做好的一对眼睛，就放在神像面前的供桌上，可惜昨天朱贵没成功把它们给装上去。

陆宏没有急着上手，而是照例点起一根白烛，外加上三根长香。

在摇曳的烛光下，静静等待三根长香烧完。

谁知，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让他一双眼皮不住地打架。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陆宏啊，这都几点了，还赖在床上，是不是要我把饭送到你嘴巴里去？”

隐约间，一个熟悉的呵斥声响起。

陆宏心头一颤，猛然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身旁的书架上，摆放着熟悉的大学专业书和考公教材。

他掀开被子，身上的黑布短衫已经变回了小熊睡衣。

“我回来了？”陆宏有些不可置信。

大玄，修缮司，护法伽蓝菩萨像……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愣愣发了好一会呆，直到门外再响起那个熟悉的催促声。

他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循着饭菜的香味，他来到厨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灶台间忙碌。

陆宏一时感觉泪水蒙湿了双眼，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

他用尽力气地喊道：“妈！”

“哎哟，这是咋了？起晚了，怕我骂你不成？”

妈妈转身，脸上带着一丝刻意地嗔怒，却又掩盖不住心疼孩子的慈祥。

“没啥，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很可怕的。”陆宏笑着说道。

“醒了就好，别记在心里，转头呀就给忘记了！”

妈妈用饭铲指着桌子：“今天特意给你做了红烧肉，还不趁热多吃点。”

“好！我一定多吃。”陆宏抹掉眼角的泪花，伸手就想要捧起碗筷。

却听到怀中一声清脆的铃声。

一瞬间，一股寒气直冲他的天灵盖。

颤抖着手，扒开胸口的睡衣领子，只见一个斑驳暗淡的铜铃正安静躺在那里。

转瞬间，身上的小熊睡衣又变回了黑布短衫。

面前的妈妈，已经转过身去，正在灶台上忙碌。

嘴里却一直重复唠叨着：“你怎么还不过来吃饭呀？是不是妈妈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那亲切的话语明明就在耳旁，却让人觉得离着好远好远。

陆宏没有再朝前走去，而是整了整衣衫，向着那个身影微微鞠躬，说道：“妈，你照顾好自己，我还会回来吃你做的红烧肉。”

说罢，眼神一凌，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随即一阵晕眩感袭上大脑。

待到回过神来时，周围的一切已经变回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

陆宏就站在神像前不到半尺的地方，伸手想要去够财神手中的金元宝。

同时，耳旁响起了无数不同人窸窸窣窣的窃语。

“财神爷保佑我这一票能干个大的！”

“财神爷保佑我那批大米偷运路上可别被官差发现。”

“财神爷保佑我金榜题名，广厦万千，娇妻美妾。”

紧接着，一股股黑烟从神像上冒出来，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人脸虚影，猛然朝陆宏张嘴咬了过来。

不过，在碰到白烛的光亮后，黑烟随即响起哧哧声，就如同太阳下的坚冰一般迅速消融。

那黑烟并不退缩，而是一次又一次聚起来，朝他冲来。

伴随着冲击，白烛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摇曳得也愈发剧烈。

眼见情况不妙，陆宏再次咬了一口舌尖，不过却比刚才要狠得多。

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散在口中，他随即对着白烛喷出一口精血。

刹那间，白烛的光芒大盛，将小屋映照的亮堂堂，一下子就将所剩无几的黑烟给尽数焚灭。

这便是他从朱贵那学来的保命招，这一口舌尖血乃是人身上至阳至烈的东西，对这些邪祟最是有效。

从生死边缘挣扎着活下来后，陆宏一屁股坐在地上，显得有些萎靡。

刚才斗法消耗了他太多精气，以至于有些脱力了。

不过，好在危险已经解除。

瞧了一眼旁边的沙漏，从入屋到解决虚影，不过刚刚过去一刻罢了。

看来梦中的一切，虽然感觉很久，却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待到体力恢复后，再次往香炉中，插入三根长香，这一次顺顺利利烧完了。

陆宏这才动手开始修复这财神像。

待到一切事了，那尊造化烘炉再次显现。

伴随着诸般奇异景象，他获得了修好财神像的奖励。

【人阶三品迷魂术】

“可将他人心中最深的执念给勾出来，令其陷入幻觉中。”

这术法好生厉害，专攻人性最深处的弱点，可惜他身处修缮司内，无处使用这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