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婴儿视角的生死危机

许平来到这已经三个月了,他从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每一天都心惊胆战。

而这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居然是他的母亲。

上辈子,他的母亲,虽然称不上温文尔雅,甚至可以说有些泼辣强势。

但她总会对她的孩子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而现在,许平尽量不抬头。

专心喝奶。

原因无它,这些天来,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这辈子母亲的眼神。

锐利、凶恶,不像是母亲看着孩子。

许平上辈子只活到了17岁,都没成年。

对于女性的了解多来自于书本和身边的亲人朋友。

而这些天根据他的观察,也许他的母亲正在受着身体里某种激素的影响,使她忍不住做些什么。

比如,试图杀死他并且自杀。

这并不是空口无凭的胡乱猜测。

从他刚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奇怪的液体不是别的,是尿。

多可笑,他生在了尿桶了。

而后的推压感,不出意外,似乎想要让他就这么死去。

许平感到心情复杂,没谁想要就这么死去。

假如有人对他说:“你下辈子要死在尿桶里。”许平一定会冷笑一声,再用他所知最脏的词汇进行反击。

可这确实差点成为事实的时间。

如果不是有人来的及时,他可能真要以那么不体面的死法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这绝非一时的冲动。

毕竟,这个月他已经因为各种意外差点死掉n次了。

现在他的头上到处都是淤紫,这是因为他从坡上滚下去留下的。

而那时,他清楚的看到他的母亲俯身看着他滚下去。

他不明白。

不过,这种种症状,看上去像是产后抑郁。

他感到无奈。

如果不是他这辈子的奶奶时刻看着,他大概已经死在了那个尿桶里或者那个山坡上……

许平这样磕磕绊绊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一年。

他很想说话,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许婆子,也就是他的奶奶,总是想方设法哄他说话。

看不出她多少岁了,应该不年轻。她的腿脚不是很好,脸上满是皱纹,皮肤干枯松弛,眼皮吊在眼睛上,看人是仿佛冒出精光,像是山中的野狼,死死盯着猎物,无端添上三分恶。

许平不想以貌取人,许婆子确实是现在对他最好的人。

从他断奶之后,他就被抱进了许婆子的房间睡觉。

早上许婆子要去浇菜,总是把他绑在背上,他醒了饿的哼哼,许婆子一遍浇水一边上下抖动着背来哄他。

许婆子一天有干不完的活,她从天亮忙到天黑。

白天里浇地,割草,砍柴,切菜……

到了晚上也不闲着,借着月光缝补衣服。

一开始许平以为家里就这么几个人。

许婆子,他的母亲,还有他外出的父亲。

直到那一天,一个醉醺醺不着调的老男人跑进家里,先是进厨房一个人把全家人一天的伙食吃了,又去摸鸡蛋。

许平以为是贼,急忙咿呀咿呀地叫,试图喊醒许婆子。

但当他转头时,却看到许婆子已经坐在坑上,曲着一条腿,就那样看着外面。也许是黎明的光太微弱,以至于他看花了眼——一向泼辣的许婆子,好似在哭!

没等他看清,许婆子先转过头来,下一秒又咧开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泛黄带着黑的牙齿。

一只粗糙的手按在他后脑勺上,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许平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使劲摇了摇。

许婆子总是喜欢这样哄他。

许平又睡过去了,但当他睁开眼,看见旁边躺了个陌生男人时,他完全僵住了。

浓烈的酒味刺激着他敏感脆弱的鼻子。

许平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那男人似乎被这动静吵醒,他嘴里囔着什么,许平猜测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正当他准备爬去找许婆子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被抱起来了。

不同于许婆子那样经验丰富的抱,也不似他母亲那般似乎天生就是软的。

许平感觉像是有两支老虎钳夹住了他的胳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手指的粗糙。

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烈,切愈发靠近的酒臭味。

许平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有一种多闻这气体一秒,他就会感染某种超级细菌的感觉。

许平瞪大了眼睛,祈求上帝,千万别再靠近了。

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面前这个老男人黄色的牙齿,缝里还卡着肉丝,散发出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崽子,叫爷爷。”

许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能感到这个老头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他并不如许婆子那样起码真心喜欢他。

他感觉,眼前男人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一个猫猫狗狗,他的眼里满是玩弄,还有,无所谓。

许平敢保证,但凡此刻他有任何一点惹怒他的行为,这个男人就会立马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他不敢哭,只看着这个他所谓的爷爷。

许平又突然想到怀生了,不是因为对比,而是就“爷爷”这个称呼而言。

他只会想到怀生,而全然无法将这个称呼代入到眼前男人的身上。

许是看这孩子无趣,许山兴致缺缺的把许平往旁边一放。

与其说是放,不如说是扔,如果不是许平及时抓住了床沿,怕是要滚到床底下去。

许山撑起身子,拖着鞋摇摇晃晃走出了门,边走边喊:“饭呢?”

外边传来许婆子的声音:“诶!好了。”

许平听到了桌子抽拉的声音,还有碗碟碰撞声。

然后看到许婆子走来,抱起他去母亲那。

母亲比一年前更瘦了,她的颧骨高高耸起,眼神麻木地看着外面。

“你别老这样子,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娃都快会走路了!”许婆子说着,把许平往地上一放。

许平看着他这辈子的妈妈,有些赌气地不想动。

任谁被谋杀那么多次也不会对凶手有好脸色。

“秀云,别再这样子了,你男人快回来了,这次他赚了不少,日子会好起来的!”

许婆子总是这么对他的母亲说。

但秀云似乎是个哑巴,一年以来他从来没听过她说一句话,连哑巴都会咿咿吖吖地发出声音。而秀云却是一点都没有。

秀云依旧连个眼神也不给他们。

自从许平不需要喝奶后,秀云连看他都少看。

如果秀云某一刻突然看向他,身边又没其他人,那许平就该警惕了,这很可能是秀云动手的前兆。

许平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秀云对他有这么大的杀意。

是产后抑郁?还是他的父亲造了什么孽?

难道是他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许平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