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午发生的事,我六点才开着超跑一路飙速到了饭店,途中还被交警拦下教育了一番。
我踩点到了饭店,手机自然是要关机的,因为迟到了。
下了车,冷风吹得我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再抬眼,门口密密麻麻站着的一堆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面无表情地提着裙摆从他们之中穿过,左拐右拐全凭心情地走到了主客厅。身后跟着一堆人全都大气不敢出。
可能是因为我来得太晚,也可能是因为我的出场方式太过炫酷,会场中的所有人都向我投来了目光。
哦,不对。今晚的主角本来就是我。
我嘻嘻哈哈地从侍应生端着的酒盘上拿过一杯龙舌兰,走过去和我爸我妈碰杯:“好久不见啊,二老。”
此言太过“风流”,一众宾客都尴尬地替我转移话题:“时祺如今出落得愈发水灵啦!”
我妈瞪了我一眼,道:“留学回来不知有长进没有,若是光有皮囊......”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我知道。
若是光有皮囊真是让我们老顾家脸面尽失。
我哈哈笑道:“有长进有长进,爸妈你们放心好啦,我在瑞士学得醉生梦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他们脸色骤变,不过一瞬便恢复正常,我爸道:“今晚专门给你办的接风宴,你是主角!来得还这般迟!太不像话了!”
我懒得多留,也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说是是是,在我妈将要数落我的穿着时,光速离开了现场。
虽然这是我的接风宴,但我只需要露个面,以表尊重。
剩下的时间,他们想干嘛干嘛吧。别碍着我就行。
刚躲进二楼某间会客室,后脚就有人打着电话推门而入。
“什么狗屁接风宴。”这人骂骂咧咧进来,我默不作声隐了身形。
我靠着墙,后背紧贴冰冷的墙面,开始猜测这个人是谁,以及多久才能滚出这个房间。
老子就想一个人待着。
“主角都不在,算个屁!”
等等,听这声音......完了,进来的人是余姮,我下意识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余姮听见声音,转身,瞪着眼睛看我,一脸难以置信:“时姐!你来了?不是,你在这里待着干嘛?!我在楼下找了你好久!”
小姑娘一如既往地滔滔不绝,我麻木地摇头。
她依依不饶,甚至还一把抱住了我,眨着巨亮无比的眼睛看我:“时姐,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二十三岁的小屁孩!
“你肯定不喜欢和那群丑八怪有交集对不对?我也不喜欢!时姐,我带你出去玩儿!”
说完也不问我同不同意,拉着我就跑。
我当然能挣脱,但逃跑时那种放肆、不羁的感觉立马就把我给征服了。
我上了余姮的超跑,坐在副驾,懒懒道:“开的不错嘛。”
她笑嘻嘻道:“是吧,我也觉得我开车技术很不错。我还想当赛车手呢!”
我有些震惊,因为她看起来就属于我爸我妈最喜欢的乖乖女类型。不过,我却对她说:“嗯,理想很不错。”
一路上,余姮眉飞色舞的和我讲她在纽约的留学经历,说那里有多疯狂多荒谬多吸引人,我都点点头敷衍过去了。
再睁眼......呵,这小姑娘把我带到娱乐会所来了。
我这一路上不停地看手机,余姮却以为我怕被家长责骂,她安慰我道:“时姐你放心,我就和顾叔叔沈阿姨说你是跟我出来玩的,她们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是,他们不是不会说,是根本想不到你会带我来这种地方。
余姮轻车熟路领我进门,一看就是没少来过。
会所装修豪横,躁动的音乐快要刺破我的耳膜,我不满地皱眉,骂道:“什么垃圾品味。”
余姮笑着解释:“时姐,你忍忍,我们去别的地方玩。不在一楼。”
话刚落,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慌里慌张地跑来清理场所,并半躬着腰在前面领路。
余姮低着声音和他说了几句,我们就进到电梯来到了顶楼。
余姮笑嘻嘻说:“时姐,现在这一层楼都是我们的,你随便玩。”
我把费劲的头发拂在同一边,道:“我得看着你。”
余姮撇撇嘴,但仍是笑着说:“好啊。”
这套房很大,中央还有一个小舞台,约莫能站八九人的样子,灯光五颜六色,空气中尽是酒香味。
是那种很好闻的酒香。
目前为止,我对这种地方略有改观,我提着裙摆坐到了沙发靠里的一端,余姮靠过来和我说话,难得面上是不好意思的表情:“时姐,我有一些朋友......”
害,就这事儿。我摆摆手:“你随意,我无所谓。”
说罢,余姮便打了好几通电话。我撑着脑袋喝酒,一口抿一口闷,如何喝全看我心情,所以我喝得还挺爽。
不过十来分钟,偌大的房间里就坐满了人,男男女女个个都漂亮。
余姮显然是跟他们打过招呼的,这群小孩没敢来跟我搭话,一个个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往我这边放。
其实,余姮就算不打招呼,我觉得以我的气场......他们也不敢过来吧。
毕竟出国前,我还有一个霸气的称号呢。
没办法,喝了点酒,脑子就爱想点以前的事。
尽管沙发这边快要坐不下人,可我身边空出的位置一直都是最大的。
我暗暗对余姮点了个赞,拿起桌上的一杯白兰地,一口下肚。
现在的孩子真会享受,我瞄了一眼那边站成一排的八个男人,啧啧咂舌。
我闭眼想要缓缓酒劲,这时却感到一双手轻放在我大腿上,再很有手法地揉捏起来。
我腾地睁开眼——是一个肤白貌佳的小男生,简称小白脸。
他见我睁开眼,甜甜地笑着说:“姐姐,你是不是有些累了呀,我帮您捏捏腿吧。”
我戏谑地看他,还不等我开口,余姮就发现了我这边的情况,她见我脸色不对,立马叫人把这个小白脸拉开了。
他惊叫一声,倒是吸引了套房里的所有人。
我都懒得起身,冷漠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忍着恐惧不停道歉的小白脸,轻吐出六个字:“谁给你的胆子。”
余姮走过去,瞪了他一眼,再坐到我身边,解释道:“时姐,这批人都是最生的,不熟悉规矩,您别因为这种人物生气。”
呵呵哒,我被人占便宜了,我还要心平气和地原谅他?
小白脸现在整个人都快贴在地面上,透过乱七八糟的灯光,我好像看见了他膝盖前方那片地毯颜色更深了些。
这么能哭?
我轻笑一声,翘了个二郎腿,把手肘支在膝盖上,再把下巴放在手掌上,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小白脸。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余光中几个余姮带过来的人拿出手机想拍照。
我突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吓得他们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在寂静的空气中砸出一声闷响。
于是,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看完他们,我又看了一眼余姮,她脸色当即很不好看起来。
“手机收起来!”她呵道,而我,继续若无其事地盯着那个小白脸。
半晌,这阵沉默还是由我打破,我道:“你,抬起脸来。”
小白脸抖着身体把脸抬起来,整张脸洁白无暇,因为哭得太狠脸颊两侧都染上绯红,胸膛大起大伏,像是被我欺负得多惨似的——在别人看来确实并非俗物。
但在我看来,不过是有几分故人神态的别人。
我重新靠回沙发,思衬着。
我本来多多少少是想惩罚他一下的,譬如让他喝几瓶烈酒或者找几个他厌恶的人摸他几把。
但看着他这副模样,我不知为何下不了手。
余姮见场面僵持不下,出来打圆场,她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时姐,你卖我个面子,就原谅他吧。”
我什么心情都没了,回她:“让他离我远点。”
余姮连连答应,一把把小白脸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在了原先她坐过的位置上。
我瞧见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又拿起新的一杯酒,还是一口闷。
音乐声不大不小地放着,悠悠闲闲,抛却地点,倒真有一番韵味。
我面前的酒都喝完了,很快就有服务生进来换酒。
我半阖着眼,只看得见不远处有只极其漂亮干净的手在帮我清理空酒杯。
我看了许久,毫无意识地喃喃:“清源...清源......”
那只手仿佛在空中滞了一下,我不确定。
可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分不正常,眼神逐渐清明,酒劲也渐渐消退。
我的视线顺着骨节分明的手逐渐往上,心脏像是被眼神带到高处,生怕掉到地上所以紧张地一呼一吸。
往上,是穿戴整齐的领口。
再往上,是戴着黑色口罩的脸。
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长长的额发加上他半弯着身,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哪怕是一点点。
“你过来。”
我对着服务生说。
刚刚活跃的气氛因为我这一句话再次安静下来。
我无暇顾及他们,我连我面上的冷静都难以维持还管他们做甚。
服务生愣在原地,我又重复了一遍。
余姮怕我再生气,要去把他拉到我面前。
在余姮快要碰到他时,我大声制止她:“余姮!”
余姮不敢动了,满脸疑惑地看我。
而我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那个离我没有五步远的男人。
他只要走一步,就一步,不用摘口罩我就能认出来。
——他犹豫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埋下头,隐在黑裙之下的左手早已被掐得通红。
“不用过来了,你再去取一瓶勃艮第。”
见他踌躇,我又说道:“罢了,随便取一支。”
他便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冷着脸对余姮说:“你带他们到隔壁玩。”
余姮也不恼,只是犹豫地想说话,最后还是咽下喉咙,嘱咐我少喝酒便带着那群小屁孩出去了。
我陷进沙发里,在脑海中反复描摹方才那人的轮廓。
嘴角浮起一抹笑。
蒋清源,你跑不掉了。
这一次,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