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笼中鸟

“滴答。”

昏暗的房间中飘荡着液体落于池面的声响,细微的电流声从桌上的收音机中发出,如同枝上的乌鸦,发出聒噪的声响。

月光从窗外爬入屋中一角,无力照亮屋中景象,却另类地投射出两道影子,在地面上不断拉长、延伸。

那是两个奇怪的人影,一个躺在床上,看不清身材;一个站在床边,瘦瘦高高,手里似乎握着什么,机械地上下挥舞。

“剁,剁!”

富有节奏的剁肉声交杂着些许咀嚼声与其他声响共谱曲面,而在这般“和谐”的屋内,一名穿着简朴的女子正缩在床底,捂住嘴,带着泪水压抑从喉咙底发出的呜咽。

丝丝血液顺着地板的夹缝悄悄爬入床底,一点点挤压女子的空间,而在血泊间,一双皮靴静静对准前方,如同伏地的鳄鱼般默默盯着女子。

“本台最……息,连环杀……再度出现,至今已有……受害者,请各位注意……”

杂乱的广播从收音机中传出,一道亮色的光从天上落下,跌在床边,露出真容。

那是一柄染血的剔骨刀。

女子的呼吸又重了几分,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后退缩,浑然不觉整个人已经紧紧贴在了墙上。

皮靴的角度略微发生了倾斜,一只瘦削的手掌闯入女子狭窄的视觉世界,轻轻触碰刀柄,但就在即将握上之际,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将手翻了个转身,露出掌心撕开的血肉。

一只血红色的眼瞳生在掌心,死死注视着床底不安的女子,随后在边缘长出牙齿,发出戏谑而恶劣的嘲弄。

“找到你了。”

血红色的火焰从手边燃起,席卷一张画着蜷缩少女的灰色卡牌,将之化为灰烬。

廉价的出租屋内,夏亚对着外人眼中的空气屈指一弹,注视着只有他能看到的墨绿长桌,沉默片刻,下意识摸索有些幻痛的喉咙。

“又是这种家伙。”

夏亚下意识望向窗户,看着窗外浓重的黑烟与林立的烟囱,生涩却地推移身下的轮椅,艰难移到窗边。

玻璃上倒映出一张少年的脸,看着才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头散乱的黑发自然垂到腰间,虽然满是苍白瘦削的病态,但却能看出些许曾经俊美的痕迹。

漆黑的眼瞳注视着玻璃上的身影,发颤的手指轻轻从眼角泪痣上擦过,随后无言地随着视线放到窗沿,指向街上来往的行人。

那是一群穿着风衣,带着礼帽,拄着手杖的人,虽然衣服的颜色不一,产出的店家也可能不同,但款式几乎就只有那几种,搭配更是只有一种。

如果不是那匆匆一瞥的脸完全不一,夏亚几乎以为他们是一个模板制造出来的伪人。

不过如果要说他们是伪人的话……

夏亚撇了眼门口衣架上的风衣外套与靠着大门的手杖,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这一世似乎也是“伪人”的一员呢。

当然,夏亚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算什么品种的穿越者,面容一致,身材一致,在这个普遍像西方人的世界里黑发黑瞳,看似身穿但记忆里却又清清楚楚地记着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年人生。

但也不能肯定是胎穿,毕竟他觉醒前世记忆是因为二十天前被小汽车给撞进了医院,而且醒了以后还多了个金手指,一副标准的魂穿模板。

不过这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金手指为他揭示出的画面——杀人现场。

从苏醒并发现墨绿长桌的那一天起,夏亚每隔二十四小时就会收到一张灰色的卡牌。

这些卡牌并不统一,有些是食物,有些是金钱,也有些,就和刚刚被烧成灰烬的女孩一样,是人。

【余烬(特殊)】

【属相(一种特征、一种力量):无】

【薪柴已尽,长夜已至,在幽深的暗中,许有火种潜藏】

一张崭新的灰卡从女孩被烧去的地方浮现,而夏亚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之丢进右上角的牌堆。

【余烬】*6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6张人物卡,而每一张这种类型的卡,都会在新的卡牌出现前被烧成灰烬。

虽然夏亚不想承认,但从人物牌消失前传给他的记忆看,牌桌上的每一张人物卡背后都对应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杀死他们,无一不是怪物。

没有五官的无面者、如人一般大的红眼乌鸦、在雾中行动的木乃伊……再加上这次看到的掌中眼,夏亚已经见到了六种完全不一样的怪物。

而且这些家伙似乎还能无视枪械,至少夏亚接收到的生前画面里,某个瘸腿军官就对准木乃伊的脑袋来了一枪,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但在这一世的记忆里,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科技、人文类似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普通世界。

“有人在瞒着这些东西?那这个世界的人类会不会能有超凡之力。”

虽然这只是猜测,但一想到超凡之力,夏亚就会再次想起那些杀人的怪物。

脖颈再次传来幻痛,鼻子似乎嗅到了些许让他反胃与恐惧的血腥味。

无言的战栗刺激着夏亚的感官,让他不自觉地抱住双臂,微微颤抖。

疼痛在席卷着意识,每只怪物杀人的喜好都不统一,而他偏偏能接收到每个角色死前的感触与记忆。

这次是割喉,上次是撕开身体,再上次是……

不同却相似的记忆在不断叠加,幻痛感由近向远不断推移,失去控制的视线胡乱地扫视屋中的一切,最后定格在被绷带缠紧的腿上。

“很抱歉先生,您的双腿恐怕……唉,生命与跃舞之神会保佑每一个病人的。”

医生那副惋惜而可怜的表情从记忆的深处被掘出,让夏亚无言的恐惧与愤怒开始变得扭曲与病态。

一只在外翱翔的鸟儿,只是眼睛一睁一闭就失去了双腿,多出一份改变认知的记忆,更是被迫待在陌生的阁楼内,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能沉默地注视笼外的风景。

“这是神的保佑?”

夏亚的呼吸急促了几分,默默抬眸,却突然发现牌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卡牌。

上面绘的是他的人像。

夏亚的战栗一瞬间戛然而止,作为有着6份记忆的老人,夏亚清楚的明白角色卡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咚咚。”

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夏亚的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关系好到会上门拜访的朋友,那造访的会是谁呢?

夏亚捂住嘴,忍住意图刺穿喉咙的尖叫,眼角滑下两行泪水。

这似乎不是什么难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