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良缘天定亦人定

却说陈通、鲁达、史进三人一路疾行,只数日便赶到了渭州城。

此渭州城与唐代诗人王维诗作【送元二使安西】中所题“渭城朝雨”中的渭城却并非一地。

王维所言渭城,乃秦朝旧都咸阳,位于渭水北岸,与渭水南岸偏东的京兆府城(古称长安,今西安市)隔河相望。

而渭州城又称平凉城,三国时此地属雍州,后历经变迁,唐末改渭州。

这渭州城虽多经战乱,但城市规划却沿袭唐时样式,分有六街三市,横隔纵行,既能利于军事,又不碍民生。

三人一路风尘,早口渴似焦,入得城来,见路口有一茶坊,门头挂着幌子,便入得坊内。

茶博士(宋时称谓,伙计的意思)见得三条汉子入内,其中唯陈通生得文雅俊秀,却上前问道:“三位客官,吃甚茶?”

陈通道:“先来三碗凉茶吃,再泡三盏热茶!”

史进道:“贤弟,我吃凉茶便好!”

鲁达亦道:“洒家也一样!”

陈通道:“凉茶消渴,热茶解乏!两位哥哥但吃便是!”

二人对视一眼,却不再言语。

稍后,茶博士端来三碗凉茶,一一摆上,又去泡热盏。

三人相互谦让些,便都大口喝干了凉茶,陈通更是畅快哈了一口汽儿,一脸惬意的喊了一声“爽”。

只这一下便让鲁达对陈通的好感增加不少,在鲁达看来这就是一个性情中人。

凉茶下肚,茶博士又端来热盏。

陈通接来,吹着茶汤,轻呷一口,状似悠然。

那边史进却有些按捺不得,他却把热茶汤当做凉茶一般猛灌一口,又忍不得烫,连忙吐了出来。

史进一边用手给烫红的舌头扇风,一边道:“鲁达哥哥,却不知师傅在何处?我有一封嬷嬷的家信要呈送。”

鲁达吃得一口热茶,却道:“这个洒家亦不知,须得寻小种经略相公问一问才好。”

吃罢茶,会了帐,三人又寻得一处酒楼,点了些菜肴果品,一壶老酒,却吃用起来。

三人吃吃喝喝,又说得些话。

只这时,却听得有妇人悲愤道:“都是你这夯货!没得来这般偏远之处投亲,如今亲戚寻不得,贫家亦难回,岂不生受流落之苦!”

旁边有女子细细劝慰,却道:“阿母莫恼,奴自来贯唱曲儿,莫若在城里寻个安稳座子,唱些调儿赚资,正好作盘缠回东京便是。”

又一老汉却道:“这怎使得,孩儿你还是个良家,若得卖解赶座子(卖唱),没得失了名节,往后可如何嫁人!”

陈通听得那几人说话,却是心中一动,却把酒保(伙计)唤来,问道:“那边几个男女咿咿呀呀,听着聒噪,是甚缘故?”

酒保道:“官人却不知,这一家子外地男女,说是来投奔本州金刺史的,奈何金刺史两月前早迁升别州,他等自无处着落了,却好坐吃山空。这厮们几次想在俺家酒楼里弄个座子(卖唱场地),只掌柜心怯,不敢许她。”

陈通却笑道:“你这厮言语不实,分明是人家长辈不肯,你家掌柜干着急吧!”

酒保笑笑,却不敢搭话。

陈通回头看那边男女,那老汉且不说,老妇虽衰,却有几分眉色,想年轻时定是个有风情的。

最最动人的却是老妇人身侧的一小女子,颜色当真少有。

陈通一拍旁边正吃得酣畅的鲁达,却道:“哥哥,你看那边的小女子。”

鲁达下意识看去,却见得些动人风韵,直入心扉。

鲁达嘴里叼着些酱肉,却忘了嚼口儿,只顾看将那小女子。

那小女子亦注意到鲁达的窥视,只见他生得凶猛,模样又怪,却羞怕得垂首,不敢往这边瞧来。

陈通心中一笑:果真是缘分命定,这女子与鲁达自来纠葛,怎得也逃不开去。

他又用力拍了鲁达一下,道:“哥哥且回神!”

鲁达迷登登的回转了,下意识的道:“做甚?!”

陈通笑道:“哥哥可中意那小女子?”

鲁达听得,却慌忙咽了吃食,急道:“休得污洒家!那般良女子,岂配予我这般粗汉!”

陈通却笑道:“哎欸!哥哥这话说的不对!你是天底下有数的豪杰,莫说这等小女子配得,便是赵家的公主也配得!”

鲁达只摆手道:“洒家一个人自在惯了,休得弄事儿来扰我!”

陈通大笑道:“哥哥,你也是忠良人家,若不得娶妻生子,岂不愧对先辈祖宗!”

鲁达只作摇头,不肯应声。

陈通道:“哥哥且看着,小弟定为你赚得嫂嫂来,免得你生受孤苦!”

说罢,陈通却起身来,待要去那父女三人桌前,却又忽的想起一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锦囊,内里扯出一根细发丝,缠到自己头顶帻巾上,然后却才拾步上前。

陈通来得那父女三人跟前,拱手道:“诸位良人请了,在下相州陈通,却有些遮摸与长者言。”

那三人抬眼看陈通,见他生得俊秀非凡,却怎也生不出些好感。

老汉道:“不知小官人有何分说?”

陈通道:“我与两个哥哥方才吃酒,听得尊下的说得苦闷话儿,却有些想法。”

老汉与浑家对视一眼,却道:“愿听小官人细言。”

陈通道:“那边身形雄壮些的,乃本地经略相公麾下心腹重将,姓鲁名达,他本名门之后,只因长辈去得早些,故不曾生发。我那哥哥有一身好武艺,十分的勇武,只待立了功受赏,便可青云直上,得享富贵。他方才得见尊家女郎容貌,又听的言语,十分的中意,便差我来探问,可肯许个亲事?”

那老汉与妇人听得,却是有些惊恐,道:“俺家薄女子,何敢高攀大官人!”

陈通安抚道:“老丈莫怕,我等非是无良强人,不曾强逼你家。只见你等落难,却想襄助一二。唯我等皆泼汉,若得直接相帮,恐你家生疑,故以亲事作幌而已。”

老汉等将信将疑。

陈通却道:“稍后我家哥哥但俸些盘缠,你家若心疑,直可拿了回乡便是。”

说罢,陈通自回转了,与鲁达道:“哥哥,他等心有顾忌,且取些银钱,与那一家子作盘缠,放他等回乡去罢了!”

鲁达却松了一口气,自取了北上的包裹,翻出两锭大银,陈通与史进也凑出些,合计六锭银子,一百余两。

鲁达将银子包裹了,但央陈通去送,陈通却道:“哥哥了断些缘分,当亲去奉送才好。”

鲁达无法,却去得老汉一家跟前,将银子包裹放在桌上,道:“洒家与你等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这处多泼厮,你等外乡人恐受些欺负!”

言罢,鲁达却也不回来吃酒,顾自转身出酒楼去了。

陈通让史进跟着鲁达,自会了帐,却与老汉等道:“汝等若有些意思,可来经略使府处寻我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