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留滞史家庄调教史进武艺,却还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也就是说有关王进改名后调往渭州的转籍文书大约就在一两年以内的事情。
当然为了防一手老种在转籍文书的时间上造假,陈通特意将这个时间段拉到五年以内。
至于老种会不会将转籍文书的签押时间伪造成更早的时间,陈通却觉得不可能。
毕竟王进那么个大活人摆着呢,若是伪造的时间太靠前,很容易就会留下破绽。
再就是三年前恰好就是高俅与刘仲武率十万大军攻打西夏臧底河城,却大败而回,镇将以下战死万人。
若老种想要伪造王进的身份,这一事件恰恰就是一个很好的保险区。
毕竟三年前那一场败战,被列入统计的战死者可都是精锐军卒(民夫役从的伤亡一般都会被战败方忽略,这也是很多时候战胜方的斩首人数比战败方的伤亡统计有差异的原因),其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勇猛之士,更有有不少人遗下的孤儿寡母,内里出几个悍勇的年轻人也是正常。
而且那场大败可算是高俅等人最不愿提及的疮疤,甚至为了掩盖真相,他们却把败战的原因推给了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王厚,奏称因王厚怯战,故意贿赂总帅童贯,后军失期,以致大军为西夏援军所败。
而实际上王厚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然病故了。
最搞笑的是,此番大败后,早已作古的王厚被无辜追夺身份文字,高俅却擢升为殿帅府,掌管在京禁军大小事宜,而王进被迫害出逃也正是高俅甫一晋升太尉便发生的。
陈通查找文档,自要料敌从宽,便寻又往前延伸了两年。
在过去的五年里,延州经略使府发往渭州的军士转籍文书共一百七十九份,其中王姓军士有十一人,再排除其中九个贱名军士如王狗蛋,王石头、王大锤等,便只剩下三份最可疑的文书。
至于为甚么排除那些贱名,原因很简单,一手操办王进改名事宜的人不是别个,却是王进父亲王升的把兄弟种师道。
自大观年间,种师道因得罪蔡京而被陷害,更列入元祐党籍而被屏废一切官职,数年来一直在延州经略使府里作其叔父种谊之私人幕僚。
种师道乃是大儒张载(横渠四句的主人)的学生,可谓学腹经纶,由他给王进改名,绝不屑于弄那些不名一文的乡间贱名,当赋予其寓意深远的好名。
三份转籍文书,其主人公分别是王彦、王应国和王禀。
其中王彦的转籍文书是四年前签发,源头乃是弓马子弟所出身。
所谓弓马子弟所,可算是大宋的武太学,属大宋枢密院,掌招收青年并教习武艺,选拨人才。
王彦的转籍文书,乃是因其在演武时受得宋徽宗的赏识,亲擢为清河尉,王彦不肯坐受差禄,故申请调往西北军中效用,他的第一站就是延州经略使府,随后又被老种推荐到渭州小种处。此转籍文书便是因此而来。
王应国的转籍文书的签发时间是一年前,文书所述其背景为肤施本地人,因颇有文名被经略使府招用,负责些经略使府的机宜文字,因小种处乏人,故调之去也。
最后就是王禀,转籍文书为三年前所签发,其背景为虎翼军老军之子,随父应征西夏臧底河城,因病滞留延安府,后其父死难于臧底河城下。
王禀病愈后无处可去,便投得延州经略使府,作得老种亲随。
老种爱其才,亦荐之于小种处。
陈通看过三份文书之后,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王应国,第二个便是王禀。
至于王彦,这厮是面见过徽宗的,谁个敢作得手脚。
有了目标,剩下的就好办了。
当下陈通便回的客栈中收拾些行李,又退了房,便自往城南的野柳渡赶去。
只陈通却想不到,于野柳渡拦道劫信使的史进却早遇上了麻烦。
却说史进受了陈通指派,去往野柳渡当道拦路。
这可算是史进第二次干这种活儿了。
第一次是在少华山下的路口拦朱武和陈通。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史进倒也学乖了,尤其知晓经略使府的信使往来多是骑马的急递。
所以史进却选了野柳渡一路口处,在路当中横置了两段树干,又摆了一道草绳,自己则坐在路边且等。
这野柳渡虽得是南北交通必经之地,但往来行人并不多见,更多的大队的商队,以及往来的军中急递。
大队的商队史进自不敢招惹,至于军中急递,却正是他此番拦截的目标。
当然自南边往肤施城来的急递,史进亦不会管他。
只有来自肤施城的骑行者,才是史进的真正目标。
恰在这一日,一骑自北而来。
马上骑士乃是一膀大腰圆的大汉,其人头戴毡帽,身穿一领漆布袍,腰缠牛皮绞青绦,手中倒提一杆枣阳槊(亦称狼牙槊)。
那汉子来得路口,却见当道横置的树干、草绳,又扫了一眼蹲坐于路边的史进,却冷冷一笑,喝道:“哪来的泼厮,却敢拦截洒家的去路?”
史进亦不起身,问道:“那汉子,你可是经略使府出来的?”
那汉子冷笑道:“是经略使出来的又待怎样!洒家乃老种经略相公麾下亲兵都头鲁达是也!识相的快快退去!”
史进却从草丛里捞起一把朴刀,跳将到路中间,大笑道:“哈哈!耶耶等得就是你!那厮,识相的留下一应包裹马匹,免得做了刀下鬼!”
鲁达闻言,却是大怒,将手中枣阳槊一举,喝道:“泼贼!杀不尽的强徒!洒家正愁路上寂寞,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捋虎须!且吃俺一槊!”
史进此时才看清楚鲁达长相,只见他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端的是威武非常。
鲁达坐在马上,猛然一槊戳来。
史进不敢小觑他,当即脚下扎稳步伐,双手提朴刀挑中那槊刃头,不想竟如挑在山岩上一般,几挑它不动。
史进大吃一惊,却连忙奋起余力往斜处一架,却才勉强将鲁达的攻击架开些。
鲁达一击不中,却也吃得一惊,大笑道:“不想竟是个有本事的,那厮报个名号,免得洒家杀的无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