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华音穿过拥挤的人流,得空捯饬下自己微微褶皱的官服,以及官帽。
黝黑的官靴上,明晃晃的几道鞋印,她不禁下意识叹口气。
“新鞋子还真是活不过半天啊...就连官靴也不例外啊...”
她边走边嘟囔着,身后的裴九鬼鬼祟祟的尾随着,梁华音微一停顿。
裴九装作一脸无所事事的样子,作为青梅竹马的他们,还能不清楚这厮的心思?
“裴九...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裴恒睿挠挠头,一手托着官帽,上前一步,做聆听状。
“像什么?”
他倒是有些好奇,只是,梁华音却突然抿起嘴唇发笑。
“像...活像偷人的...又或是小蟊贼?”
听到梁华音打趣自己,裴九也跟着发笑,“行...你说像什么就像什么吧...适才看到你眉间忧思...”
“已经没事了...只是...”
瞬间,男人方才在朝堂上盯她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就好像是对猎物志在必得的猎手,看你如何挣扎反抗,他仍是一派岿然不动。
裴九摇摇头,有些同情她,“阿音...其实...我...”
他吱唔道,却见,梁华音已经抬脚迈步走向梁家的方向。
看着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中的窈窕背影,裴恒睿被怅然落寞席卷全身,“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能娶到你了...我爹娘都已经答应我,要派人去你家提亲了...”
等他再次找寻那身影时,早已消失,只留他一人定在原地发愣。
“敢问阁下是兵部侍郎裴恒睿裴侍郎吗?”
裴恒睿神色恢复如常,转过身来,发现是一位侍卫模样的男子,只是他的装束有些眼熟。
“敢问阁下是...”,一瞬间,一个名字映入脑海,他有些讶异,只是等待确认。
春安拱手,“在下是摄政王的护卫,王爷让我带句话给您...”,说着,他逼近裴九一步。
伏耳过去,裴九脸上的讶异迅速被惨白所取代,“摄政王莫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这句话一经脱口,几丈外,一辆黑色鎏金装饰的马车。
帷幔被缓慢掀开一角,暴露出男人一边冷笑的嘴角。
春安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突然有些同情他,只能说他和王妃是有缘无分,不禁摇摇头。
正所谓,此生既入皇家眼,命运浮沉难自全。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两句,毕竟王爷的手段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裴九攥紧拳头,正要反驳,却被匆匆赶来的裴父裴文彬给拦住。
“你个不肖子,赶紧跟我回家...你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嘛”
裴恒睿木楞的点头,嘴唇微启,“爹,孩儿知道...只是...只是”
裴文彬也是官场老手,他向着不远处的黑色鎏金马车行礼,“还请王爷宽宏大量,饶恕犬子...”
钟不世听到裴父的话,甫一招手,春安得到指令,连忙拱手。
“光禄寺卿这是说的哪里话,裴侍郎莫不是身体不适,尽说些胡话?”
对方台阶递来,岂有不下之理?
裴父按着儿子的头,匆忙答道,“是是是,老夫这就带犬子去看郎中...告辞”
春安总算完成自家王爷交代的人物,刚才可真是差点要被凌迟了,好险。
他转身走到马车近前,拱手示意道,“王爷...之后我们”
钟不世怀中仍是那只棕黑的狸花猫,蜷缩在男人怀中打呼噜。
“夏安那边有消息了吗”
呃...话题转换的有些猝不及防,还好春安及时接住,没有掉地上。
“回王爷...卯时刚过一刻,夏安递来消息,说是已经办理妥当,正在赶会的路上”
春安盯着逐渐高升的日头,正色回话,“这会估计已经到城门口了”
话毕,马车掉头驶向街道的另一边,春安紧随其后。
————————
梁宅
随着婚期的临近,梁家从上到下都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一家五口仍是分坐在中堂的各处,梁父端起青花瓷釉面茶杯,俯首叹气。
“唉...”
作为长女的梁华音听出了弦外之音,开口安抚父亲。
“爹...女儿明白的...只是木已成舟,更遑论反悔的余地...”
梁桂城猛灌一口茶水,被妻子看到后,低声呵斥。
“老爷...就像阿音说的,木已成舟,再说了...对方是谁啊...那可是”
梁母曹念真迟迟没有开口,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梁家二妹梁雪瑶,梁家小弟梁佑澄也是不敢发话,乖乖坐在太师椅上。
赐婚的旨意颁布已近月余,盛都街头仍是会时常交头接耳。
不乏,梁家之人倒是低调,搁平常人家,这个时候早都全城宣扬,我家和皇家结亲了呢。
梁家在盛都一向都是低调行事做人的典范,即使有了这道赐婚旨意,也是一如往昔,没有丝毫的外露。
仲夏,日子堪堪爬过六月,盛都已是人头攒动,纷纷涌向梁家。
梁宅大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孩童们举着饴糖钻进钻出。
“阿音...娘只嘱咐你一句,要是在那边受了苛待,不要搁在心里”,梁母曹念真看着已经妆点好的长女,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上。
“你爹和我虽然双拳难敌四手...”,梁父梁桂城听到这里,也正要叹气,发觉是长女出阁的日子,生硬挤出一道笑容。
梁华音揽过双亲,“爹,娘,女儿都清楚的...”
还没等话说完,管家林伯匆忙赶来,“老爷夫人,大小姐,摄政王那边的迎亲队伍已经到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