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微弱气息，仿若在空中凝成了一条笔直细线。
于珑只需循此气息脉络，掷出飞剑，便能直击那隐匿身形的舵主与都司。
“嗡！”
一声爆鸣，仿若怒雷炸响，直贯苍穹。
下方寺庙里，正虔诚拜佛的香客们，恍惚间似听闻佛家天龙发出雄浑长吟，惊得不少人下意识俯身，又忙不迭抬头，四处搜寻声源。
“此乃何声？”
“出什么事了？”
香客们交头接耳，声如蚊蚋，不敢高声言语。
此刻的于珑隐去身形，飞剑更是疾若流光，他们一无所见，只能满心狐疑，胡乱猜测。
那飞剑裹挟无形白光，恰似流星划过长空，径直洞穿层层云海。
“躲！快躲！”堂主只觉神魂好似被尖针猛刺，恐惧瞬间攥紧心房。
眼见飞剑来势汹汹，避无可避，他扯着嗓子高喊：“舵主！”
满心指望着舵主能施展法术，助他俩逃过此劫。
那纸人替身到底是经年累月被蕴养，生出了一丝灵智。
此刻它大喝一声：
“我来挡！”
说罢，猛地发力一推，堂主借力加速逃窜，它则留下，直面那呼啸而至的飞剑，神色无惧，仿若寻常之人直面微风，从容非常。
“舵主！”堂主心中暖意骤生，感动不已。
暗忖舵主竟愿为自己舍身断后。
这些年为圣教的殚精竭虑、出生入死，值了！
可转瞬，堂主面色陡然僵住。
只见飞剑洞穿纸人替身，去势未减，狠狠撞上他的脊椎，隐形术瞬间破除，身形乍现。
幸而他身上携着舵主所给的铁布衫法符箓，堪堪挡下这凌厉一剑。
回首望去，漫天纸人碎屑纷飞飘舞，堂主如梦初醒，这竟是纸人替身！
好你个舵主，竟拿我当诱饵，弃如敝履！
怨念与不甘，在心底汹涌翻涌，终究是错付了！
可当下保命要紧，没功夫悲愤。
他即刻稳住身形，再次激活一张神行符，妄图加速逃离。
奈何遭飞剑重击，速度锐减，不过几息工夫，于珑便追到身后。
于珑反手握住飞剑，猛地挥下，“滋啦”一声，铁布衫法符箓再度起效，挡下此击。
堂主察觉到背后危机化解，脸上刚泛起一丝喜色，便不管不顾，发了疯似地提速逃遁，只求觅得一线生机。
“哼！”
于珑一声冷笑，事不过三，望着那狼狈奔逃的身影，再度扬手掷出飞剑。
他如今炼精境，法力更为精纯，这一剑祭出，威势仿若排山倒海，锐不可当！
“噗呲”一声，剑身直直洞穿堂主背脊，余力未消，反而助其加快了几分逃遁速度。
只是，这份速度于他而言，已然无用。
“不……”堂主不甘地怒吼，声未散尽，回荡天空。
眨眼间，身躯便化作一具干尸。飞剑穿梭往复，将干尸搅成齑粉，随风飘散。
于珑无暇查看战果，环顾四周，果然寻不到舵主丝毫气息，看来先前直觉无误，那家伙定是借助寺庙香火隐匿身形，逃之夭夭了。
他疾返宝林寺，神念如潮，朝四周扩散开去，同步施展追踪术，以寺庙为圆心，层层搜寻。
一圈下来，于珑眉头微蹙：“彻底消失了？”
追踪术毫无所获，唯一的可能，便是舵主藏在这寺庙之中，借香火隐匿了自身气息。
略作思忖，于珑悬于高空，俯瞰下方寺庙。
只见香客往来不绝，香火袅袅升腾，来此上香之人，皆是家境殷实之辈。
既已排除其他方向逃窜的可能，那舵主定是藏身于此了。
念及此处，于珑轻唤一声，藏于怀中的纸人纷纷飘出。
自晋升炼精境后，他把马车内备用的乌金纸与金箔纸皆化作纸人，此刻足有两百有余。
纸人飘至半空，瞬间膨胀变大，幻化成牛头马面、鬼怪夜叉模样，一时间，妖魔鬼怪布满天际，天色也随之暗沉下来。
寺庙内的香客察觉异样，纷纷仰头观望，只见漫天鬼怪端坐云雾之间，或狰狞，或可怖，皆居高临下，睨视众人。
“鬼啊！”有人惊声尖叫。
“百鬼凌空！”胆小者吓得瘫倒在地。
亦有胆大之人满心疑惑：“为何佛家庙宇，竟现这般鬼怪景象？”
高空之上，于珑朗声道：“阎王索命，凡人速退！”
声如洪钟，响彻庙宇上空。
香客们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寻觅隐蔽之处。
有的一股脑冲进大殿、偏殿；还在山门处的，不敢再入寺庙，径直奔向马厩，牵马驾车逃离。
不少人朝着远处镇子奔去，却仍有部分香客心存侥幸，躲在寺庙内祈求佛陀庇佑。
于珑见状，眉头再皱，扬声喝道：“吾欲颠覆佛寺，凡尘之人速速退散！”
言罢，神念如网，罩住整座佛寺，感知着潜藏其中的香客。
纸人鬼怪闻声而动，或驱赶，或拎起，将这些香客纷纷朝外送去。
香客们见鬼怪并无伤人之意，稍感安心，有马车的便去马厩找回，驾车疾驰而去；马车停在镇里的，也只能撒腿往镇子方向狂奔。
就连那些顽固留守的僧人，也被纸人鬼怪送至镇子边缘。
于珑此举，只为免待会儿争斗波及无辜。
眨眼间，整座庙宇便空无一人。
于珑飘落寺内，地底下土偶瞬间自生，瞬息间探遍地下，却一无所获。
“有地下密室，却无人。”于珑暗忖。
既然如此，那对方定是藏于地面之上了。
想起先前鼠兽藏身之处，于珑身形一晃，飘入大雄宝殿，停在那尊丈六高的佛像跟前。
佛像之内，舵主察觉到于珑逼近，牙关紧咬，鲜血自掌心汩汩涌出，浸染佛像。
不止掌心，他浑身长满脓疮，脓血四溢。
这一身脓疮，皆是蜈蚣国师所赐，阴寒法力如附骨之疽，噬骨蚀心，令他苦不堪言。
此尊佛像实乃一件上乘法器，只是若无雄浑醇厚的法力催动，便是摆设。
往昔全盛之时，他可随心驱使，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只能拼着损耗自身精血，强行催动。
如此一来，伤势加重，损毁根基，可山穷水断，必须搏命！
“快快快！”
舵主心急如焚，必须借佛像之力，才有望与于珑一战。
佛像之外，于珑挥起乌金剑，斩向莲花坐台，“嚓”一声，坐台实心，并无藏身密室。
他目光上移，锁定佛像，抬手便是一剑刺出。
“休想！”舵主怒喝，声震大雄宝殿。
刹那间，佛光大绽，佛像仿若苏醒的活物，骤然升空，冲破庑殿顶。
于珑那乌金长剑，被佛光震得倒飞而回。
“不躲了？”
于珑神色冷峻，脚下轻点，自殿顶窟窿穿出，立身屋顶之上。
此时，舵主寄居佛像，宛如佛陀降世，周身金光四溢，端坐在半空云端。
四周云雾间，纸人鬼怪环伺，将这尊“佛陀”困于垓心。
“于珑！”
佛像发声，雄浑威严，响彻天地。
“我要你死！”
于珑傲立屋脊，执剑而立，微微扬起下巴，昂首望天，那姿态，仿若天地万物皆在其俯瞰之下，尽可掌控。
“假货。”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浑然不将佛像散发的威严放在眼里。
语毕，身形冲天而起，挥剑直刺。
佛像亦不甘示弱，洪声怒喝：“找死！”
说罢，抬起右掌，携天地之威，轰然拍下。
“锵！”
剑尖与佛掌撞在一处，仿若彗星撞地，爆发出惊世之力。
乌金长剑不堪重负，瞬间弯曲、崩坏，碎成无数片。
佛掌中心也裂开一道口子。
冲击力以二者为圆心，呈环形朝四周扩散，下方佛寺的房檐被掀飞震碎，整座寺庙摇摇欲坠，似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
于珑如遭重锤，身形好似炮弹般倒飞出去，好在御风术在身，未让他砸落地面，很快便稳住身形。
反观那佛像，依旧稳坐天上，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