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要用这场火,掩盖掉一切!”
宁小云手持卷宗,虽在此刻已然知晓一切,但心头却倍感沉重。
他轻吐一口气,缓缓抬头,与那尊高大雄伟的广目天王像对视了一眼。
广目天王身着琉璃宝甲,手持三股叉,怒目威严。
在佛门之中,广目天王是以清净之眼洞观普罗众生,辨明是非,惩恶扬善。
燕元章生前将这份卷宗放在了这尊广目天王像身后,或许也是希望有明辨是非之人,可以找到这份卷宗。
将一切都揭开!
而如今,这份卷宗到了宁小云的手中。
可宁小云知道自己终究不是燕元章,更无法做到如佛陀一般惩恶扬善。
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自己这双眼睛!
这份卷宗,对宁小云来说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回明镜司!”
宁小云双手合十拜过那广目天王像之后,便立即带着众人与卷宗回到了明镜司。
陈玉娇等数位密探,早已在大堂之上等候宁小云。
“怎么样?找到了吗?”
陈玉娇连忙问道。
宁小云点点头,随后将拿到的卷宗放在了案台上面。
“你们看看吧。”
几人一起围了上来。
一看之下全都惊了。
卷宗之上,详细记录着户部多起贪墨之事。
不仅有人员名单,还有具体数额,以及发生于哪一处府库。
都十分详尽。
起因是身为户部员外郎的燕元章,偶然在一次清点府库数目的时候,发现一些数目对不上。
他便深入追查了一下,竟然顺藤摸瓜,查出了户部有人在中饱私囊。
私自倒卖存放于府库之中的朝廷物资。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光是燕元章查到的,便多达十几次。
燕元章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更是见不得这种事情。
他便继续追查下去,想要找到这些贪墨之事的源头。
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了。
雍州李氏!
户部尚书李敬儒的二儿子---李景昭!
他是诸多贪墨事件中最大的一个。
其余几个不过是小鱼小虾。
李景昭借着户部尚书之子的身份,多次倒卖朝廷物资,中饱私囊,光是粮油之物,就已经贪墨了超百万斤。
更别说其他物资了。
燕元章将这一切都记了下来,打算告发,但他也预感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
所以将事情告诉了自己亲弟弟燕怀文。
果不其然!
燕元章还未来得及把一切公之于众,就被李景昭所害。
但他留下的这份卷宗,却也是一柄利剑。
可以撕开一切迷雾!
“燕元章应该就是在仓储街的府库之中被杀害的,至于那场大火,则是为了让府库之中的朝廷物资付之一炬,这样就查不出他的贪墨之举。”
“一切都付诸火海,无从查起。”
“只是李景昭没有想到,他的手下办事不利,几乎把整条仓储街都烧了,还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他更没想到,燕元章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身死,留下了这份关键的证物!”
宁小云沉声说着,在场几位密探皆是露出沉重之色。
燕怀文坐在一旁,眼眶泛红,双拳紧握沉默不语。
“这李景昭,着实该死!”
陈玉娇银牙紧咬,满脸皆是愤恨之色。
“难怪我昨日去李府找人,结果一无所获,这李家二公子就是罪魁祸首!”
“有了这份卷宗,他李景昭罪责难逃!”
宁小云却摇了摇头。
“还不够。”
“为何还不够?”
几人皆是看向宁小云,而陈玉娇则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说......李景昭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那刘四喜的身上?”
“嗯,有这种可能。”
宁小云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他已经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也拿到了燕元章的遗物。
可杀人以及放火之事毕竟不是李景昭亲手做的。
那放火的倒霉鬼刘四喜,就是一个最好的替罪羊。
就算是铁证如山,李景昭估计都不会认罪,而且李氏家族也一定会对其庇护。
想要让这个人认罪伏法,可谓是难如登天。
“宁小云,你打算怎么做?”
陈玉娇看着宁小云。
宁小云叹了口气。
“你们先去休息吧,让我想想。”
......
第二天一大清早。
明镜司门外就已经闹腾起来了。
宁小云被人喊醒,赶忙来到了大门之外。
却见一个头戴白布,身披麻衣的妇人跪在明镜司大门之外,身边还放着一个粗陋食盒。
这妇人看起来神情憔悴,眼眶通红,神情之中满是悲痛哀伤。
“怎么回事?”
宁小云眉头皱起,对门口的明镜卫问道。
“她叫周萍,是仓储街大火死者的亲属,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大火里头了。”
说话的明镜卫面有不忍和同情,也正因为这妇人是死者亲属,明镜卫才没有动手把她赶走。
换了寻常人,早就被丢出二里地。
一听是死者的亲属,宁小云心头也是一堵。
仓储街大火的二十八个死者之中,有一对父子。
且那孩子才不过七岁而已。
当真是令人惋惜。
“各位大人,能不能让我把我丈夫和孩子的尸体带回去?我安葬了他们。”
周萍眼睛通红,声音嘶哑的哀求着。
众人面面相觑,而此刻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这里。
虽然这些人不敢靠近,却也在对着明镜司大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太可怜了!这女人的丈夫和孩子好像都被那场大火烧死了。”
“天呐!要是我的话,当真是不想活了。”
“唉,这就是命呐。”
“明镜司为何还要留着那些尸体?早些让他们入土为安嘛。”
“怕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留着那些尸体好做做样子呗。”
......
宁小云叹了口气,正想上前。
陈玉娇已经是走了过去,单膝半跪在了那周萍面前。
“案子还未了结,你丈夫和孩子的尸体......暂时不能让你带回去。”
周萍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双手颤抖的抓着陈玉娇。
“他们死得好惨!我丈夫他只是去干活,我儿子就是去找他爹玩,怎么就死了?怎么就被烧死了?”
“为什么他们会死?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
“那天我儿子还说想吃红烧肉,他都没来得及吃上我做的红烧肉啊!”
“孩子!娘把红烧肉带来了!你回来好不好?你和你爹一起回来好不好?”
“家里就剩我一个了,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周萍声嘶力竭,痛哭哀嚎,双手拍打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爬进明镜司。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心情非常沉重。
这女人何其无辜。
她的丈夫孩子何其无辜。
还有那些死在火场里头的其他人,他们又是何等无辜。
宁小云呼吸粗重,双拳紧握。
心头格外愤怒。
凭什么这些寻常百姓要受这等无妄之灾?
难道他们的命真就比较“贱”吗?
众人劝了好一阵子,周萍才平静下来。
或者说是......变得有些恍惚了。
“带不回他们,那就请各位官老爷把这食盒带进去吧。”
“这里头是我做的菜,还有他们爷俩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放在他们爷俩身边,让他们吃着我做的菜,好上路......”
周萍把食盒留在原地,然后抹着眼泪转身离开了。
宁小云拿起了食盒,却只觉得这食盒分外沉重。
还不等他们进去,就听不远处的人群传来惊呼声。
“有人投湖了!”
......
投湖的人是周萍,她万念俱灰之下寻了短见。
幸好被人及时救起,性命无碍。
可经历了这么一遭,宁小云等人的心情都相当复杂。
每个人都像是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宁小云带着食盒来到了停尸房,找到了那对父子的尸体,将食盒放在了他们的身旁。
看着那具焦黑扭曲的小孩儿尸体,宁小云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我有这双眼睛,有些事情必须是我该做的。”
......
宁小云用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写好了一份关于此次案情的文书。
他打算把头撞破,将这个案子死磕到底。
文书刚写好不久,却有不速之客登门明镜司。
户部尚书!
李敬儒!
并且,这位户部尚书竟然点名要与宁小云单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