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阳阁

谁会知道，诺大的淮安王府下面竟私自设有牢房。

地牢内，潮湿与阴冷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浓厚的血腥味。粗糙的石壁和地面斑驳着点点猩红，几只老鼠蜷缩在角落里啃食着，仔细一看居然是人的眼睛。

连衣见到此景吓的大叫：“小姐，是人！”

林山噗呲一笑，云淡风轻对着连衣撇嘴：“牢房里不是人还是什么？”

慕暖紧贴连衣，从未见过这般情景，只感觉被寒冰包裹，听到一点响动，就不知觉朝墙壁靠去。

“打开。”

一旁看守取出钥匙打开牢房的木门，慕中山没了力气只能随意躺在草堆上，见人来也不睁眼查看。

慕暖蹲下身子，见慕中山的模样，心中恐惧消散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怒火。

“王爷，你私设地牢，对朝中大臣无故严刑拷打，你的所作所为圣上知道吗？”

“那你便去皇上跟前好好告告本王的恶劣行径。”

他语气轻浮并不在意，慕暖知晓这根本对他没用。

“可否给我父亲一碗水？”

黄莆修点头，一旁的人便端来一碗，慕暖赶紧给几乎晕厥的慕中山灌了下去。

慕中山喝了不停地咳嗽，见到慕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境，想到家中妻儿和母亲眼泪控制不住的喷涌。

“父亲。”慕暖轻声唤道。

慕中山这才停了下来，他看向慕暖想要确认：“啊暖？”

“父亲，我来看你了。”

慕中山听后立马变了脸色，抬手就将慕暖往外推：“走走走，我不需要你看，你一个女子来这些地方做什么，快走。”

他说话眼睛总是嫖向皇莆修，慕暖知道他是怕他对自己不利，连忙道：“没关系的父亲，淮安王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身旁的林山嘴角一扬：“这里就没活人出去过。”

来不及宽慰，慕暖只想求得答案，便抓紧询问：“父亲，商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中山已经回答了无数遍了，他们就是不信他此时已经说的不厌其烦了：“我也不知道，清扬老家是交给你主母表哥管着，平日我不会多问。”

清扬地处偏僻，有钱人家还比不上上京平常商铺。慕中山算是清扬出了名的天才嘉运，不仅高中状元还碰上了先帝登基苦难时期身边缺乏才人能将。

当了官后全家举家搬迁到了上京，官运还十分顺利。说起来，也不免遭人怀疑嫉妒。

慕暖左思右想起身看向皇莆修：“王爷，清扬老家的商船若是调动会已一月前写信到上京与我父亲商议。可这月，我父亲并未收到书信。水路多盗匪，若父亲提前知晓便会在商船上安排镖局的人预防钱财被盗人员伤亡。那日，你可在船上见到镖局之人？”

林山对黄莆修摇摇头。

“再者，王爷说的是食盐，这等重要的东西被人发现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怎么可能不派人护送。”

她一边说，慕中山在一旁委屈的连忙认同点头，终于说出他的意思了。

“哦~这么说我冤枉慕大人了？”皇莆修故作悔恨，一脸歉意。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不妥。

他弯腰将慕中山扶起，慕中山大气也不敢喘只是身子一个劲的靠向慕暖。

“慕大人，你说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也白费我的力气。”

“是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无故囚人。”慕暖看着他一字一句，完全不理会他口中冠冕堂皇的话。

夜子修也不恼，只是拍了拍手中尘土话中带着询问：“慕大人，看来二小姐对我怨气很大。

慕中山忙扯慕暖的衣袖连忙赔笑：“不敢，不敢。”

皇莆修充耳不闻，转身离开。

慕暖也不耽搁，与连衣二人搀扶着慕中山快速出了地牢。来到外面，三人都如释重负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三人不愿在多呆一分，火急火燎出了府，到了马车上慕暖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下。

她掀开帘子：“连衣，一会路边碰到摊贩停一下，我买点吃食。”

“好的小姐。”

慕暖瞧着慕中山身上的衣服虽有血迹却不破烂开口询问：“父亲，他没有对你用刑？”

慕中山摇头抱怨：“只是不给吃食，饿的不行就扔来一碗水。”

听闻淮安王手段狠辣，走私食盐乃是大罪，就算严刑拷打也不为过，可他却只是吓唬一番。

而且自己只是嘴上一说并无实际证据，他却轻易放人离开，一切都太简单了。

除非，他要抓的人并不是慕中山。

*

城郊亭阁

一男子身穿盔甲，手拿信件匆匆忙忙往湖中亭子奔去。

亭子里，两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手中各持一棋，目光如炬的盯着桌上错综复杂的棋盘，忧虑良久。

待一男子先行落下后，另一男子见状便开怀大笑口中道：“我赢了。”

两人正欲交谈，却被奔跑而来的人出声打断。

“大人，慕中山已经被放了。”

“什么？”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说出口，面面相觑面上笑容早已消散。

“安娘子说了淮安王的鼻子比狗都灵，若是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计划可就是满盘皆输。”

“你以为我不知道，凌安山今年夏日旱灾，冬日雪灾，粮食没有，那批人没有吃的我只能找这个办法。这一年我将盐运来京城都没有发现，哪知道淮安王回来后便日日守在码头。就该让他一辈子呆在边疆那寒苦之地。”

“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宫里的人已经知道出了岔子。今晚，他们派人到月阳阁接头，你务必要告诉他食盐已经行不通了，叫他将其他商船快速销毁。”

“是。”

*

“小姐前面人多，买吃食得自己走一段路。”

慕暖应了声好便掀开轿帘走了下去，街上熙熙攘攘，她随便找了个铺子：“老板来四个鸡腿。”

“好嘞，四十文。”

慕暖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银钱，忽然感觉裙边一紧身子往一边下沉，低头看去，只见一幼小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裙。

小孩脸上布满尘土，头发乱成一团已然随着泥巴打结在一起。衣服破烂，脸上被冻的红彤彤的，膝盖也是破了皮，全身上下只有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让人看的下去。

慕暖低下身：“怎么了？”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不愿说话。

店铺老板却接起了话：“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与家人在闹市走丢了都过了一年了。也不知道是丢了还是故意的。”

又低头对着小孩道：“你每日在等，还不如去月阳阁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你家人。”

慕暖抬头询问：“为何？”

老板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月阳阁虽是花柳之地，但每日寻亲之人那是数不胜数。只因阁主天生就是异瞳，一半能解忧，一半能消灾。”

连衣忍不住发笑：“天下会有这样的神人？”

见她不信老板立马补充：“姑娘别不信”忽而音量降低细微说道：“连天子都会每年请他入宫预知灾祸。”

“那，若是寻人他也能知道？”

“我也是听说的，姑娘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好了姑娘，你的鸡腿。”

慕暖伸手接过，将剩余的钱给了小孩，若有所思的回了马车。她将东西递给慕中山，只见他狼吞虎咽全然没了形象。

“父亲，今夜我听说有灯会，我想去看看。”

慕中山连忙答应：“你回上京父亲还没带你好好逛逛，你若想去就去吧，只是不要太晚。”

“好。”

到了慕府，慕暖将慕中山送下马车，慕中山便让她自行玩乐，他自己一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去了。

也好，也不用去看那群人对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去月阳阁。”

“是。”

马夫扬鞭打下，马车瞬间扬长而去。

大约半个钟头，马车骤停在路旁。

“小姐，到了。“

慕暖起身下车，抬头望去只见高楼耸立，灯火通明。来往客人络绎不绝，门口站着几位靓丽女子穿着大胆挥舞着手中的绢帕，自信而娴熟的朝男人们挥去。

“官人，来呀～”

“来吧官人～”

其中一名女子直接靠在男人肩膀挽着手就往里走。

“这这这....”

连衣哪见过这场面，瞬间小脸羞红不忍直视背过身去。

慕暖笑了笑：“那你便在外面等我”

说完自己只身一人淹没在人群里，连衣回头时已然没了踪影。

月阳阁简称也就是男女交汇之地，大厅中间赫然摆放着男女欢爱的雕塑，慕暖抬头便瞧见了，她眼睛迅速别过，只感双耳烧热。

大厅两边都有长梯，长梯上站满了各种风格的美娇娘对着下面的宾客抛媚眼。

台子中间，则是一曼妙女子，身穿西域绸服，手中拿着腰鼓，轻薄的面纱带着神秘，一上一下跳着奇异的舞姿，仿佛沉浸在西域风情，精彩绝伦。

“这位姑娘～”

慕暖还没寻到是谁在说话，一只肥润白皙的大手就已经搭在了她的身上。

那人身姿丰腴饱满、腰缠万贯，美丽的衣服被她的身子撑大，与其他娇小可爱的美人形成对比。

她手上打满了金子，一举一动都是豪气。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富婆吗？

慕暖双眼放光迎了上去，金燕娘一副似懂非懂眯起眼睛：“姑娘，我知道你要什么，快来快来。”

说着就拉起慕暖的手上了楼，她力气太大，慕暖都是被拖着走的，来到三楼一房门处，金燕娘才放开她的手。

“姑娘，我懂你。”

下一秒，慕暖就感觉腰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推了进去，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为了防止摔倒她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

“我去！”慕暖头晕目眩忍不住爆了粗口。

平息之后慕暖才打量四周，没想到那老板说的果然不假，客人刚到店里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奇事。

只是，就算是占卜吧，需要在这样的房间吗？

房间内，四处都插上了鲜花，浴桶散发的雾气在屋子里消散不去越发朦胧。桌子上放着一排额......怎么说呢，有点像马夫用的皮鞭。

慕暖挪动着脚步无意识的走到了床边，她低头看了看，床上只有一团棉被，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还在想着，下一秒被子就有什么东西一般往慕暖扑来，吓得她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只等她缓过神来，才叫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震撼！

床上坐着一个男人，不对，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男人一头黑发编在耳后如女子发式却不违和，俊美的脸上生了一双极其诱惑的桃花眼，似水柔情波光粼粼，眼尾还有一颗极小的黑痣。

只见他绯红的双唇轻微一抿，眼神迷离，脸上一片潮红，汗水从他的额间流到脖颈又滑落至跌宕起伏的胸膛。

慕暖那见过这中情色场面，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双手在空中乱舞：“你......我我我。你....是....什么人。”好一会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男子扶着床沿弓着身子不停的喘气，忽而他的眼神变得冷冽朝慕暖看来：“不准过来，不然你的下场...一定...生不如死！”

他语气断断续续，眼神变幻莫测，一会含情脉脉，一会我见犹怜，刹那间又冷若冰霜。像是，像是被人下了药！

慕暖害怕的躲在浴桶后面颤颤巍巍的指了指男子：“我只是来寻人的，不需要这种特殊服务。我去叫金燕娘给你解药。”

男子喉结涌动，他看向慕暖，只觉得她娇美动人心中燥热难耐。

“快滚！”男子怒吼，心中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牢笼。

慕暖听后麻溜的站起身打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她靠着房门惊魂未定，可算是出来了。她莫名的咽了咽口水，该说不说，那场面还真是让人垂涎欲滴，难以把持。

金燕娘见她出来也不和顾客交谈忙跑了过来，满脸八卦样。

“姑娘不喜欢？”

喜欢你个大头鬼！老娘来问个信息差点没了清白！

慕暖摊手：“解药。”

金燕娘眼珠子左右一瞧，将慕暖拉到一旁道：“实不相瞒姑娘，这是人牙子今日刚送来的。性格烈的很，这才给他下了药。我也是为了姑娘好。”

说着拍了拍慕暖的胸脯一脸“我懂你”的微笑。

慕暖从包里拿出钱袋子递给她，娇艳的脸上出现了十分违和的表情，一脸猥琐的对着金燕娘。

“你不懂，我就喜欢这么刚烈的，解药拿来。”

金燕娘见了钱袋子眼睛直冒光，那还管什么“服务第一”的宗旨，直接从包里拿出个绿色瓶子递给慕暖，便拿着钱袋子一扭一扭的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