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自是没有真的睡过去。
刚才,宴会开席没多久,洛尘见势不妙就赶紧装醉趴在了案几上,就是为了不掺和进这劳什子的比诗活动。
此刻听见雍琮这么说,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盖因,洛尘胸中也无二两墨。
前世他对诗词歌赋什么的基本没有啥研究,脑中所储存着的不外乎是收录进语文课本里的那些。
真要让他借什么东西,抒个情发个感啥的,指定是挠头皮。
这不,以这劳什子川渚月宴为题的诗词,他所记得的就那么几首,放在此时来用皆是不算合适。
唯一比较合适的《水调歌头》,之前也是无意间给浪费了。
“洛公子这是怎么了?”
帝淝淡淡地问询着,声音语气之中虽然没有多恶劣,但也谈不上多么好。
洛尘号称蛰龙第一才子,帝淝虽然不太在乎,但也一直将注意力若有若无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见洛尘自始至终都没有所表示,帝淝心中自是早已不喜。
别看吟诗作对只是个普通的酒间助兴的活动,但这可是他沧海王帝淝提出来的。
默不作声,没有表现,便是对他不敬,不给他帝淝的面子。
再往严重点说,这就是不站他沧海王帝淝的队!
就如同酒场之中,领导提杯,你尿遁,领导夹菜,你转桌。
皆是这么个理,满是上位者的高姿态,令人作呕。
洛尘自也清楚自己此举不妥,但除了真的胸无二两墨之外,他属实也是有着其他想法。
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参和进什么党政之争,尤其还涉及到了帝位争夺。
仲夏夤夜,帝淝这等人物统统来到这蛰龙县的目的,洛尘已然是猜出了大概。
就是为了争夺蛰龙县而来。
蛰龙县的行政区划并不大,但这却是大商朝廷有意而为之。
只因蛰龙县实在太过重要。
经济上,蛰龙冠绝沧海五郡,乃至在整个大商都是第一梯队的。
农业上,更是有着大商粮仓之称的江南水乡。
地理位置上,处于沧江的入海口,又是贯通南北的交通要塞,实乃兵家必争之要地。
说句不好听的话,谁若是掌握了如此重镇,自立为王,成立个小朝廷都绰绰有余。
对此,帝淝又岂能不心动呢?
帝淝在江南一带经营多年,军政势力皆是不小。
如今,世人皆知沧海王帝淝与当今女帝已然是势同水火,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场内战。
因此,蛰龙县这等战略要地,帝淝定是要牢牢掌握在手里。
可,沧东郡一干文臣武将皆是当今女帝一手提拔认命的。
于帝淝而言,如鲠在喉。
于是帝淝才有了这场蛰龙之行。
甚至都没有通知沧东郡守等人就越级而下,就是想要逼着蛰龙先一步登上他的船。
只是,这船却也不是这么好登的。
成了,或有从龙之功,可若是败了,就是九族消消乐了。
这些,洛尘不知道县尊杨正汝他们有没有看出来,不过作为官场老油条,洛尘相信他们定也是看出来了。
就包括雍老等几位大家族的掌权者,甚至雍琮也不例外。
雍琮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即便再无学识,也不会作出这等诨诗。
只因自家老太爷因为身份在那不好绝了帝淝的意,他身为小辈却是可以不要面皮地插科打诨一番。
至于雍琮为何会祸水东引,将场中目光引到他洛尘的头上来。
洛尘也知道雍琮此举也并无什么恶意。
一是,怕他没有反应过来,从而招惹了帝淝,平白遭了祸事。
二是,雍琮估么也是如他自己所言,存了让洛尘给蛰龙县争风头的意思在。
三是,雍琮也想借洛尘之名试探一下朝廷,或者说当今女帝的态度。
不论洛尘承不承认,明面上他都是蛰龙县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子,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这等大才若是朝廷都不重视,那就自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了。
心思电转,洛尘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他身旁的沐语凝此时忽然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后说道:
“回大人的话,我家相公向来不胜酒力,本滴酒不沾,只是大人您这宴中的酒水实乃醇香流转,似是那瑶池王母的玉液琼浆一般,相公他心喜之下不禁小酌了两盅,只是...
只是奈何相公他酒力实在是有限,只是两盅下肚便已然是醉得不省人事,如此即便醒来,想必也万难再做出什么佳作了,也尽是些酒醉胡话,搅了大人和诸位家主的雅兴,反倒是不美了。”
沐语凝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足了帝淝的面子,又解释清了来龙去脉,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还为洛尘想好了托辞。
毕竟,李琸方才的那首词确实已然极好,即便是洛尘,一时间之间也很难再作出超越之作。
其中聪慧机敏可见一二。
场中一众老头子看着侃侃而谈的沐语凝,心中不由得大为赞叹了一声。
尤其是李家家主李沭,此时看着这个本该成为他孙媳妇的女子,目光更是复杂无比,大为可惜。
“不省人事...”
果不其然,一听此话,帝淝尽管心中再不高兴,却也不好再强硬地让人将洛尘给叫起来。
毕竟他是抱着收揽蛰龙人心的心思在,不能因为一个洛尘就折了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爱才形象。
当下,帝淝就准备再说几句可惜体恤之言,然后便揭晓自己的身份。
在他看来,场面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只要他振臂一呼,这些年轻的世家子便会纳头就拜滚进到他的麾下。
家中子弟都招来了,那他们背后的家族自然也就不远了。
只是,这时。
“凝儿,此言却是差矣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这作诗作词亦是这般道理,殊不见,多少名传千古的佳作不都是先贤的醉酒之作?”
不说李琸现在压根就不知道他口中的王大人就是沧海王帝淝,就是知道了,凭他那个脑子自是也看不懂这场中的弯弯绕绕。
李琸今日的所作所为就是来打洛尘的脸,就是要压上洛尘一头,就是要灭灭洛尘的嚣张气焰。
就连一开始,洛尘没到场这川渚月宴,也是他最先当着帝淝的面有意无意地提出来的。
至于李琸哪来的自信可以一定胜过名声在外的洛尘。
皆是因为他刚才的那首词。
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专门飞书到京都买来的。
卖词之人可是位货真价实的探花郎,只因家道中落才靠起了卖诗卖词为生。
再要说李琸是怎么知道帝淝会选什么题材的。
大小梨园诗会什么的,他李琸也参加了上百场,但凡以什么夜宴为名目的宴会,只要讼月就准错不了。
他李琸可聪明着呢。
至于词中的林叶知秋,那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