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衍真醒来时恰是午后,云昭正坐在床前看书,融融的阳光笼罩在她周身,带着说不出的和煦温暖。窗外似乎起了风,丝丝缕缕地窜入房内,轻轻拂动她的鬓发,屋内静得只有她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穆衍真不忍惊扰到她,醒来后,就一直静静地望着她。
直到她无意中侧首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连忙站起身,她勾头望着他,“你何时醒的?”
穆衍真缓缓直起上身,靠坐在床头,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刚刚。”
小萦将书放在方椅上,“我去为你倒杯水。”
她堪堪转过身,他流珠溅玉般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以前的公主也很爱读书,在下每次遇到公主,公主好像都在读书……”
小萦执壶斟了一杯水,将壶轻轻放回桌上,微微笑道:“是吗?”
他微微仰起首,“不过那时读的大多是圣人之道。”
她将那杯轻漾的清水缓缓递至他跟前。他伸手去接,目光突然停驻在她执杯的右手上,那洁白如玉的手背上,竟有着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他下意识地轻抚过去,“这……”
小萦的手蓦地一颤,白玉瓷杯猝然坠落,在撞上床帮后,坠落在地。那一刻,穆衍真清楚地看到,她眸中对他的抵触与排斥。
清脆的碎裂声过后,两人突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半晌后,穆衍真喃喃开口道:“是在下逾距了。”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中,仿佛隐隐有一丝失落,旋即消失无踪。
小萦向他解释道:“是三年前出事时留下的……”她望向穆衍真,“不过现在有了商仲这味药,师父就能帮我把疤痕祛除了。”
穆衍真除了手臂受创,腹部也受了伤,将养了大半月才堪堪能下床。小萦每天都会过来看他,为他送药送吃食。穆衍真也发现,她手上的伤痕越来越淡。
穆衍真时不时会向她讲一些过去之事,但大多是云泽的朝堂旧事,竟从未提及两人过往。
一天,小萦忍不住问他,“我们是如何相识的?”
穆衍真并未看她,只在默然半晌后道:“等日后公主记忆恢复,自然就知晓了。”
“那……”小萦顿了顿问道:“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
穆衍真轻轻一笑,也并未回答,他缓缓侧首望向窗外,径直目光略过郁郁葱葱的树木,投射向雾气氤氲的远方。
小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知晓那个方向就是京都,因为他经常眺望那边。
“公主,京都还有一直在等你的父皇和姐姐……”穆衍真缓缓侧首望向她,恰对上她灵动的双目,“在下身上的伤不日就将痊愈,公主可考虑好了,是否愿随在下一同下山?”
小萦早就考虑好了,她要跟随穆衍真下山,因为她也想知道,自己三年前为何会在新婚之日,险些命丧黄泉。
穆衍真伤愈那天,小萦去向傅怀青辞行,良久,纱帐之后才传出傅怀青的声音,“你真的决定了?”
“是。”她跪倒在纱帐外,以头碰地,再抬起首时,眸中已泛起盈盈泪光,“师父,您的救命之恩,授业之恩,弟子日后再报。”
当她起身离开,堪堪跨过门槛时,傅怀青的声音再次自纱帐后传来,“你若后悔,随时可以回来。”
“弟子……”她的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前行,“决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