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年前……

空旷的体育馆中，只有角落里的一盏壁挂灯孤零零亮着，一点点橙黄的光芒把站在远处的两个人团团包裹。就像是在森林里，看到一只独行的萤火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刻他们好像在演舞台剧，他们是主角。

男生穿着一节白短袖，把校服搭在手里，他看上去身形修长。可鉴于距离太远，再加上灯光幽暗，故看不出男生此刻脸上的表情。对面的女生在他身影的笼罩下显得十分小巧，她穿着一条齐膝格子裙，漏出了纤细的小腿，上面搭着一件白衬衫。轮廓十分温婉，姿态有着小女生的娇俏，面对少年时期青涩的感情再正常不过。

两人凑得及近，看得出很亲密。忽然，男生弯下了腰，女生贴近男生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同时发出愉悦的笑声。男生似乎很高兴，清脆的笑声在无人的场馆里些许刺耳。虽然不提倡学生恋爱，但任谁看这也是一对璧人。

片刻，两个人挥手示意后，女生转身走了。

……

“苗云？”

“出来。”周灿喊了两声。

刚才那两个人，男生是周灿，女生是高三的学姐夏姝圆。夏姝圆成绩很好，已经拿到了保送外国语大学的名额，她性格也很好，对谁都友善，可以说她是品学兼优的代表。这也就算了，她还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美女。可以说，在一中，有十个男生，就有八个喜欢夏姝圆。

就在几分钟前，夏瑶笑盈盈拦住了苗云和周灿，漏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同学你好，你喜欢周同学吗？”望着那张面容姣好脸，她咽下所有想说得话，苗云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势在必得。

苗云笑得有些勉强，然后低下头轻声答：“当然不。”

“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在她回答的瞬间，周灿的眼睛悄悄垂了垂，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言不发。

女生看上去很满意这个答案，眼睛亮了几分。

“那我可以借用周同学几分钟吗？”

“当然，那我先走了。”

直到此时，一直未说话的周灿才哑声说：“你就在旁边等我。”随即他也不给苗云拒绝的机会，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

陈姝圆走后，两个人并排从体育馆出来，没人有说话，气氛有些僵持。

苗云慢吞吞地走着，看上去有心事，她没有注意到周灿也放慢了脚步。

看着像木头人的苗云，周灿适时出声打断：“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说罢周灿随手把外套搭在肩上，和苗云并排往前走。

苗云没有一点迟疑，立刻答道：“没想什么啊？”

“嘴硬。”

两个人本就走的慢，当即周灿就停了下了，挡在苗云面前，小声嘟囔道：“骗子。”

周灿无奈地叹了一口：“装也不知道装的像一点，全写在脸上了。”

回应周灿的就是一只闷葫芦，闷葫芦能回应的只有沉默。

不过周灿早已习惯，他耐心地问着：“到底怎么了，你在生气吗？你可以和我说的。”周灿心想，明明该生气的人是他。

“周灿。”

“嗯？”

……

此刻，苗云低着头，她的右手的食指偷偷剐蹭着掌心，片刻后她小声说：“我先声明，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想知道。”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周灿愣了一下，“嗯，你问。”

随即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补充：“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

“嗯……”

“就是，就是你和夏瑶学姐在一起了吗？”

“嗯…你不要误会，我就是有些好奇，再加上你们在一起了，我们两个就不应该一块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苗云一口气说完了。

周灿这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想？当然没有。”

苗云显然很惊讶，“为什么啊？她那么漂亮。”

“什么为什么？”

苗云瓮声瓮气道：“那你拒绝她了。”

“嗯。”

“她很好，不过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周灿没有错过苗云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暗淡，他不经有些想笑。

接着周灿认真地看着苗云的眼睛，一字一句轻轻地说：“不过我喜欢的那个人很笨。”是最笨的人。

……

“叮叮叮叮叮……”周灿摸到手机肌肉记忆地按了一下，随即安静，他翻了个身换另一头睡。

“叮叮叮……”

“叮叮叮……”

铃声不适时的响起，一声比一声急。

周灿强忍着把手机接过来。

“喂，小周，你可算接通了。再不接，姐都打算来你家找你了。”这是他经纪人赵姐。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溜进房间，天气大晴。

不等周灿说话，赵小习就像倒豆子一样全抖出来：“王一华导演主动邀请你出演电影《十三楼》，虽然他只给了一个三番，但他可是大导，人设剧情姐也看了，都很不错……”

只是没等赵小习说完，周灿就迷迷糊糊念叨了两句十三楼。然后他闭着眼慢悠悠打断，“姐，你在胡说什么啊，《十三楼》不是我几年前拍的吗？”

“王导要拍二了？他不是一直都坚持说最好的结局停在这里就够了吗？”

电话那头的赵小习惊讶的声音抬高了八度：“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说什么胡话呢，《十三楼》都没开机。”

“你今天是怎么了？云里雾里的。”周灿边说边顺手套着衣服。

赵小习没有理会周灿，在她看来，周灿是还没醒，还在迷糊，这人一有假就把日子过得不分白天黑夜。

赵小习语重心长道：“小周，你这样可不行，你又通宵了吧？”

“虽然你是年轻人，今年才二十四……”

周灿不客气的打断：“虽然但是，姐，我已经不年轻了，而且我三十了。”

那边的赵小习声音近乎尖锐，抓挠周灿的耳膜。“小周你怎么了，你……姐陪你去医院。”

面对这通奇怪的电话，周灿选择不给赵小习继续说话的机会，“我先挂了啊。”

他没想太多，不过也睡不着了。他赤着脚去拉窗帘，一时间，充足的阳光倾泻倒满房间，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走到洗漱池，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只是抬起头后，他愣住了，镜子中活脱脱一个少年模样，那张脸是他的脸没错，可稚嫩得多。这分明是他年轻的时候，周灿觉得荒诞，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真没睡醒。

这时他转身打量房间，这才发现，这里分明是刚毕业那年，周父送给他一个人住的平层。

想起了刚才赵小习说的话，他慌乱的抓起手机，时间赫然是七年前。他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看到赵小平发过来的《十三楼》，点开剧本，剧情一模一样，他拍过。可显然此刻，还没开机。

愣神功夫，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冲到镜子面前。

他把上衣脱了甩在一旁，是，他在寻找那道疤，那道做手术留下来的疤。

没有

没有

镜子里的男人臂力饱满，胸肌平滑，不要说一道疤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印都没有。周灿近乎颤抖，他抚摸着自己的心口。

……

他竟然真的回到了七年前，多么荒谬。

惊讶过后，他仔细分析了前面的事，印象里他和闻可文分开后，就在酒店一个人喝酒，后面喝的头疼，喝太多好像喝晕了，他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濒死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

再然后醒来就这样了……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太过诡异。

周灿喝了几口冰水后镇定下来，他深呼吸了几口，平复心情。他试着给父母打了电话，那边和以前一样，在马代度假。

紧接着他又给闻可文打了一通，他试着问闻可文最近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事，闻可文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觉得奇怪，“周灿，说点人能听懂的……”周灿沉默的听完，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回到了七年前。

……

……

此时，之前闻可文说过的话又萦绕在他脑海。

“人不在了，去年冬天的时候走的。”

她走了

人不在了。

……

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他想见她，他想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