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他在奔跑,月光照耀他纤瘦的身躯,小脸上有几道划痕,从伤口渗出的血渍被风干成深褐色,仿佛在面颊上贴了几块小补丁。

这是个七岁的小男孩,他已经跑了很久,但始终跑不出这片戈壁滩,这个时候他很累,也很饿,还很害怕,他是出生在戈壁滩中,知道在荒原上有无数凶猛的食肉动物,比如狼。

想到狼,身后的夜色中便真的传出群狼的嚎叫声,唬了他一跳,脚下一滑,身子便沿着黄土坡滑下去,所幸黄土坡的土质松散,不像岩石那样坚硬,小男孩并没有受伤。

坡有几米高,在坡底有一排排列整齐的洞口,这是上世纪40年代石油工人居住的窑洞,废弃多年,小男孩在一间有木门的窑洞前张望,窑洞的光线很暗,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思索很久他决定进入窑洞,戈壁滩的气候是白天热夜里冷,必须要找个避风的地方呆一晚,另外还要躲避野兽。

进入窑洞后,这时才稍有些月光照进来,窑洞有二十多个平米,靠着里侧堆着一些密封的大铁桶,用手指敲了敲,铁桶中似乎还装有东西。

腹内饿得慌,他摸着口袋,里面只有一把出走时从家里带出来的小水果刀,这是他的防身工具。

“现在妈妈一定在找我,她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为什么一定要小孩子听大人的话,大人就不能让小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吗?”

他歪着小脑袋想半天,最终还是觉得会让妈妈担心,只得委委屈屈地决定回家,不料刚起身,洞口的木门便被风吹得发出咣当一响,吓得他又坐下来。

又累又饿,小男孩迷迷糊糊睡过去。

嘀嗒——

像是下雨的声音,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脸上湿漉漉,摸起来还粘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顿时这个小男孩被惊醒了。

月光从敞开的洞口照进来,地面上有片巨大的奇怪阴影,小男孩吃力的辨认,这不是自己的影子,也不是狼的影子。

小男孩的视线陡地从地面向上看,便看到两只硕大的血红眼睛,仿佛是两个大灯笼一样,嘴巴狭长宽大,从那里落下的涎水打在他的脸上。

进入窑洞的是只罕见的巨大体型的沙漠蜥蜴,一般沙蜥体型小,头尾加起来至多15公分长度,可是面前的沙蜥首尾足有三米多长,头背覆盖坚硬的鳞片,后面拖着一条巨大的尾巴,就像他在动画片中看到的恐龙。

小男孩惊呆了,甚至忘记逃跑,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怪物,事实这种情况他也逃不了。

洞中的大半光线被巨蜥遮挡,只有少许月光落在地面。

一人一兽眼神对峙,沙蜥也没发动进攻,但是它对这个小男孩很垂涎,口水不断滴下。

“求求你,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小男孩吓得瑟瑟发抖,他看出这只怪物把自己当成它的食物。

没多久巨型沙蜥失去忍耐性,沙蜥是聪明的物种,之所以一直没进攻,是在衡量自己是否是面前人类的对手,现在它确定了,这个弱小的人类没有反抗的力量。

沙蜥张开血盆大口,一条挟裹着恶腐腥臭的大舌头倏地而出,宛若一支红色的利箭向他扫射过去。小男孩慌忙抱住头在地面打了一个滚,迅速躲到那排大铁桶后面,但沙蜥哪容得到嘴的猎物逃走,庞大的身躯转动,巨尾向大铁桶扫去。

巨尾挥出的力道足有几百斤,只见那排铁桶被扫得东倒西歪,咣咣当当响个不停,没一会小男孩的身体便完全曝露在沙蜥眼中。

小男孩从口袋摸出水果刀,双手握住向前举,颤声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有刀。”

但沙蜥并没有把小男孩放在眼中,巨尾向他裹去,尾尖掠过小男孩的手背,仿佛是被一条铁鞭抽过,小男孩不由自主松开手,水果刀掉在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响,然后他的整个身子便被缠卷在沙蜥的尾部。

小男孩拼命地挣扎,但这时候他的双手和双腿都被缚住,完全不能动弹。

没多久小男孩便被勒得喘不过气,头无力垂在胸前,然而沙蜥并没有放松警惕,尾巴继续用力勒住他的躯体,把他缠得像一个小粽子似的。

或许是感受到死亡的临近,这时小男孩突然睁开眼睛,张开嘴,牙齿便咬在沙蜥的尾部。

它要吃他,他就要先咬死它,强烈的求生意识使他在这濒死一刻具有无穷的力量与毅力。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去实现他美好的理想和愿景。

牙齿深深嵌入沙蜥的尾部,少许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但更多的鲜血在他的喉咙里打转,然后滑下,沙蜥的血不好喝,腥涩至极,熏得他要吐,但他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咬住沙蜥的尾部。

尽管有坚硬的鳞片护体,但沙蜥尾部鳞片却比较稀少,因此尾部也是沙蜥全身最柔软也最怕被攻击的地方,被咬后沙蜥剧痛难忍,疯狂地甩动尾巴,企图把小男孩甩掉,但小男孩始终紧咬不放,仿佛是生长在它尾部的一部分。

忽然那条巨尾从沙蜥的后背整个地脱落下来,在巨大的疼痛下,沙蜥采取和壁虎一样的断尾方式,此时沙蜥无暇再顾及人类,向窑洞外飞快窜去,霎时便消失在黑暗中。

失去身体的控制后,沙蜥断掉的巨尾也失去了力量,软绵绵地趴在地面,小男孩伏在尾巴上,大口地喘气,强烈的求生意识使他获得来之不易的生机。

紧张过后小男孩放声大哭起来,他想着要回家去找自己的妈妈,此时只有母亲的怀抱才能给他安慰,他需要母亲的肩膀来平息他的害怕,给他安全感。

他伤心地擦着眼泪,爬起身,但此时身体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袭击,整个人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面。

身体很难受,火烧火燎,感觉连血液都在燃烧,这种滋味如同被架在烈火中炙烤。

他躺在地面,全身不断抽搐,关节和皮肤都在膨胀,他感受到一种被生拉硬扯的疼痛,这种疼痛快要将他撕成两个人。

“妈妈。”他大声叫道,但声音瞬间被夜风给吹散。

然后他再也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