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王唯硬着头皮来到玄可师叔面前。
“玄、玄可师叔,明镜师叔找我有事。”
玄可低头,看着脚尖,头也不回道:
“嗯,去吧。”
“是。”
王唯走后,身后堂内立时一片喧哗,众弟子你推我、我推你,交头接耳,不亦乐乎。
“肃静!安心冥想!”玄可道长抬头,心不在焉的呵斥几句。
清净收回看热闹的脑袋,小嘴巴微张,心底惊讶道:
“师兄真厉害!居然连明镜师叔都着了他的道。”
而此时,堂外小树林里。
“明镜师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唯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手持玉净瓶的出尘女冠,若说其是女冠,倒不如说,更像尊玉菩萨,其背身立于清朗朗的舒林晨照下,晨雾环绕周身,甚是缥缈恍惚。
“当然,你以为贫道在与你玩笑吗?”
王唯不死心,问道:
“我能拒绝吗?”
“不能。”
“可、可我与清灵又不相熟,为何要找我呢?”
“你们二人若不熟悉,他又岂会向灵灵子为你求情。”
闻言,王唯脑袋一重,不解的问道:
“他何时为我求情的?”
明镜低眉,语气淡然道:
“你被关在月来峰时,便是他为你求情,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快被放出来。”
“原来如此。”王唯颔首,他这么快被放出来,其中还另有隐情。
说来奇怪,他与这清灵不过一面之缘,而这清灵竟然愿意为他求情。
按清灵所言,他们二人都是泾河人士。
应该是这个原因,所以清灵才开口的吧。
王唯眉头一松,这么想来,倒是说的通畅。
“灵云,此事就劳烦你了。”
“可....”
“休要多言。”
说到这,明镜抬手,不知从何处落下一玉瓶,飘在王唯面前,她介绍道:
“此物名为麻酥散,无色无味,需从口鼻而入,于开脉期修士有效,中者三个时辰内,难以动用内力,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让清灵中招,门内自有奖赏。”
王唯接过,看着手中玉瓶,支吾道:
“一、一定要这么当真吗?”
“江湖险恶,小心驶得万年船,若连这种小伎俩都躲不过去,那就干脆别下山了。”
说完,明镜转身,飘然离去。
王唯看着其背影匿于晨雾中,缓缓消失不见。
“离谱!”
将玉瓶收好,王唯回到堂内,玄可师叔坐于首位,正在为众人讲解道家经传。
“玄可师叔。”
“灵云,入座吧。”
“是。”
王唯很快坐下,就在清净身旁。
清净看向前方的玄可师叔,目不斜视,嘴角却微微扬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低声问王唯道:
“师兄,你去哪了?”
“没去哪,就在旁边林子里。”
“哦~”
清净特意拉长声调,让一个简单的“哦”,听起来甚是别扭。
王唯白了清净一眼,回道:
“别多想。”
“那明镜师叔找你何事呀?”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给门内此代最优秀的弟子下毒而已。”王唯在心中牢骚道。
一股倦意袭来,王唯止不住打了个哈欠。
“师兄,你快说呀。”
“啧,清净,你听没听说过,武当派内对于那些即将下山的弟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训练?”
“你说这个啊,我倒是知道些。”
清净小脸一沉,稍作思考,开口道:
“好像是会对那些人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像是下毒蛊、暗器啊什么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江湖上因经验不足,而被这些下九流的招式暗伤。”
王唯点头,苦笑道:
“对的,我就是被叫去做这种事情的。”
“哇,让我猜猜是哪位师兄师姐,该不会是红玉师姐吧,不对,红玉师姐好像下过山了,那会是谁呢?难不成是清灵师兄,嗯——好像也不对,到底是谁呢?”
眼角余光瞥了清净一眼,王唯闭目,不再开口。
早课后,清净跟在王唯身后,叽叽喳喳个不停。
“师兄,你快告诉我是谁嘛!我好苦恼啊!”
王唯已经后悔将此事告诉清净了,这一整个早课,他都在王唯耳边唠叨,让王唯不得片刻安宁。
“咳咳,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不嘛,我现在就要知道是,师兄,你就告诉我嘛!”
清净抓住王唯的手臂,不让他走。
王唯无可奈何,只好开口道:
“那我告诉你啊,是你提到过的几人之一。”
“我说过的,好多唉,该不会是红玉师姐吧,这样说,好像也对啊。”
清净一拍手掌,就像解开谜题一般,两眼放光道:
“就是红玉师姐是不是?一定是明镜师叔想让师兄你用美人计是也不是?我猜的对不对?”
“嗯嗯,猜的很对。”王唯含糊的糊弄过去。
“对耶!一定是红玉师姐,师兄,让我来帮你出谋划策!”
清净双手大张,仰天高喊,引得身旁一众人驻足而观。
众人都是习武之人,耳目聪慧,清净又说的如此大声,怎会听不见。
“师兄,我唔——”
话未说完,王唯便捂着清净的嘴巴,将其带离人群。
回到舍内,房间里又多了一人,王唯还认识,正是在杂役院结识的李安。
后者殷勤的朝王唯打招呼道:
“王师兄,哎,不对,现在得叫灵云师兄了。”
“李师弟,你也来知真观了?”
“是啊,前日月试,我发挥的不错,便进入了知真观。”
黝黑的脸皮微微一笑,李安轻拍王唯肩膀,又说道:
“没想到,我与灵云师兄这般有缘分,竟还能遇到。”
与李安,王唯也不是很相熟,他笑着客套道:
“哪里的话,李师弟,你上山不足一月便能进知真观,比之我强了多少。”
二人相视一笑,李安笑着笑着,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微僵,小声道:
“灵云师兄,还有件事,想必你愿知道。”
“什么事?”
“那赵猛也进知真观了。”
“赵猛进了?”
“嗯。”
王唯眉头舒展,笑道:
“以他的实力,也该进了,这有什么。”
以王唯现在的实力,他没有理由惧怕那赵猛了,反倒是这赵猛,倒是要小心他才是。
上次囚室之事,王唯还未找赵猛算账呢,还有赵猛那个在戒律堂的伯父。
可不要被他逮住机会了。
王唯又与李安介绍房间内其他人道:
“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清净,这是清德,那位是清严.....”
“见过师兄。”
李安一一行礼,礼节周到,任人挑不出毛病。
几人认识后,便搭伙一起去饭堂吃饭,这几日,因武当山罗天大蘸一事,山上多了许多江湖侠士、信客居士,饭堂经常招待不过来,若是去晚了,就只有冷面饼子了。
知真观的饭堂内,有男有女,多的是武当门人、各大派弟子、江湖侠客,亦有不少官宦富商的家眷仆从,按他们的话说,这武当山的饭有驱邪祈福之效,食之可延年益寿。
“据传呀!这武当祖师张真人一日下山,遇见一女,梦中遭厄,彻夜难眠,张真人不由分说,便拿出一符,以唾写之,赠与那妇人,嘱咐其贴于门前。
那妇人听真人所言,回家如此做,果安心睡眠,再无妖孽作祟。”
一男子站在饭堂旁的木桶上,对着底下众人,如此讲道:
“原来啊,这张真人给那妇人之符,竟是传说中的真武诛邪箓!乃真武大帝梦中相授与张真人,有逢凶化吉、驱邪除恶之效,今日啊,诸位可是运好,我这里有武当真人亲手所写之真武诛邪箓。
只需一两银子,便可拿去,贴于门前,每日洒扫,保管你们招财进宝,邪祟永不缠身,儿女子孙飞黄腾达!天机不可泄露,只需一两银子,便可拿此机缘,诸位岂不动心?”
熟悉的声音,王唯循声看去,又是那个熟悉的白面小子。
上次山下之事,王唯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转身与几人说了几句,便踏步上前,朝着那白面男子走去。
此时,白面男子正对着一官家小姐推销自己的物品。
“这位居士,你可是要一枚真武诛邪箓?”
那位官家小姐,生得温婉可人,肌肤赛雪,身着一袭精致的绣花锦缎长裙,令不少行人多看了数眼。
“真人,此物真有你所说那些玄妙之用否?”
“当然,贫道乃武当第十六代弟子,岂能骗你。”
“那小女子便买一枚,希望母亲的病情能得好转。”
“原来如此,令堂病重,真是世事难料,还请居士看开些,贫道也有心无力,只得每日定于真武大帝像前,为令堂祈福。”
“道长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这些银钱,就当做道长每日的香火钱便是。”
说着,那官家小姐示意身旁丫鬟递上一荷包,那荷包鼓囊囊的,一眼便知其中定有不少金银。
面对递上来的荷包,白面男子竟不着急,反而躬身行礼道:
“居士如此虔诚,令堂定能逢凶化吉,贫道有礼了。”
男子说完,再抬起头,想要伸手接过荷包。
可定眼一瞧,那荷包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随即,他右侧肩膀被轻轻一拍,扭头看去,却是一张丰神俊秀的俊脸。
“百晓生,在这哄骗小姑娘呢?”
这白面男子自然是百晓生,看清来者何人,百晓生明显透出几分慌乱,笑的略显局促道:
“灵云师弟,你怎地在此?”
“你都能在这,我为何不能在这?”
那官家小姐探出手,欲言又止道:
“这、这位道长....”
她还未说完,那年轻道人便投来目光,她立时小脸一红,将螓首埋了下去。
在心底,官家小姐小声的念道:
“好、好无礼的道人。”
百晓生凑近,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啊哈哈,也是啊,可、可师弟啊,你这、这也不能断师兄财路呀!”
王唯一手搭在百晓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掂量着荷包,笑吟吟道:
“师兄,你那什么诛邪符我怎么没听过呢,我可不记得武当山有这玩意啊。你这不是糊弄人吗?”
“怎么会,应该是师弟上山不久,不知道而已。”
“正好,我找你有事,跟我走一趟吧。”
见此,王唯笑了笑,将荷包抛给那官家小姐,又从百晓生手里拿了一把密密麻麻的符箓,塞给对面的女子。
“道长,这是?”
王唯正色,拱手言道:
“这位居士,你从心向善,与武当有缘,这些东西便都送给你了。”
“多谢道长,可这是不是?”说着,官家小姐眼神晃动,朝百晓生望去。
“居士,便如他所言,愿令堂早日病愈。”
刚一说完,王唯便将百晓生拽走了。
带到一角落,王唯将百晓生堵在里头,环抱双手说道:
“上次,你跑的可快了。”
自知理亏,百晓生不敢搭话,顾左右而言他道:
“嘿嘿,灵云师弟说的哪里话,听说师弟这道号可是妙一夫人亲自取赐,真是洪福齐天,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师兄呀!”
“你害了我一次,帮我个忙,咱们两清。”
“师弟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算上刀山下……”
“别,没那么严重。”
王唯挑眉,插嘴问道:
“你听说没有,最近关于我的谣言?”
百晓生沉思半会儿,支支吾吾道:
“呃……好像是有些的。”
“那你可知,是谁在传?”
“啊,这我可不知道呀。”百晓生眼光闪烁道。
王唯摇摇头,平静的说道:
“你不说,我也猜的到,随便问问,这次找你,是让你帮我个忙。”
不用多想,王唯便知,幕后推波助澜之人肯定是清言了。
百晓生抹去头上油汗,问道:
“什么事?”
“你附耳过来……”
耳语一番,二人分开。
百晓生点头道:
“我懂了,师弟,我这就去四处散播,定然让他有苦难说。”
“嗯,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是吗,今天气比较热。”
“嗯,走了。”
与百晓生分别,王唯便朝回走去。
其余几人早已回去,王唯让他们先走了。
他刚走到饭堂前的空地上,前面一阵吵闹,不知何事。
原本王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耳朵听着,倒是有几个熟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