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把“心思歹毒”这四个字用到我身上。

上学时夫子夸我天资聪颖,阿爹也自幼就赞我乖巧懂事,

就连京中交好的贵女都说我温柔贤淑,是大家闺秀。

而如今,我也只是把用我的钱补贴的家用收回了一部分而已,

他就说我心思歹毒。

我看着他,神色不变:

“她偷拿了我的陪嫁镯子,我要她亲自还回来。”

我是停了银丝碳,但我本意并不是要她生病。

银丝碳是宫里专供,造价高昂,即便是停了,府里也有别的碳可用,

可崔容娘这些日子骄纵惯了,宁肯不烧炭也不用次一等的。

她就是拿捏了我总会妥协,总会不计较。

“那对镯子是我母亲遗物,对我很重要。”

我垂着头又解释了一句,

我以为听到这个,谢辞起码会有些羞愧,

再不济,他至少能和我感同身受,

毕竟从前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他那个随身带的香囊,他便罕见的发了脾气,义正言辞的教育我:

“这是我珍视之物,没有我的准许,你凭什么碰?”

就算我手足无措的解释了半天,说我只是不小心,他也丝毫不顾。

我想就算和谢辞没有夫妻缘分,起码,

最起码他应当是个能分辨是非的好人。

再怎么说也是崔容娘做错事在先,就算他要责怪我,也该先给我道歉。

可谢辞却并未像我预料的那样,他满脸的不可理喻: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一个镯子,你就故意害得容娘高烧?”

谢辞皱着眉责备我,好像这真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眼睁睁看着他这种分明俊俏的脸在此刻被拉长变形,好像换了一副模样。

他还在继续说:

“不过就是一支镯子,值什么钱?容娘这些年过的苦日子,不也都是被你害的吗?你为什么就不能……”

眼前的一切画面和声音忽然就在此刻变模糊的。

谢辞忽然在此刻变得面目狰狞。

我垂着头,很拼命很拼命的回忆,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亦或是说,他那些公正严明,铁面无私都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呢?

我下厨他觉得我粗鄙,我生病他觉得我弱不禁风,

就连我上山为他求得平安符,他都觉得我迂腐。

从前我那么努力的讨好他,恨不得低进尘埃里,他也不过是赏过我几个笑脸,对我有过几次好脸色而已。

哪里就值得我全心全意的付出那么多呢?

我突然就有些想笑,笑我的愚蠢和固执。

笑我一头钻进牛角尖,喜欢了一个根本不值得喜欢的人。

我以为他就算不是个好丈夫,起码也算是个好人。

也不是的。

谢辞被我突然发笑的模样震住,好一会儿才说:

“罢了,只要你跟容娘道歉,这些便都既往不咎了。”

我抬头看他,

第一次觉得这么清楚的看清了他,世俗的外皮下腐烂的骨,

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要跟你和离。”

于是这一刻,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