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怀念最特别的她

我躺在草坪上,微风轻抚过额头、脸颊、鼻尖,吹起了我的衣角,夏日里蚊虫多,但我是蚊虫绝缘体,躺在草坪上,耳边听着蝉鸣蛙语,掀开眼帘望着低空飞过的萤火虫,星星点点,我只觉得悠闲惬意,晚风轻轻吹拂,似乎带走了白日里的燥热烦闷,只留下松快和简单。

我是周莹,和周静是好朋友,我家和她家是邻居。她常说,从小到大我们都在一块儿,认识我们中一个人就是同时认识我们俩,所以我们的同学朋友几乎都是一样的,连家里也是,就好像我们俩是亲姐妹,只是不同的是,我们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以前我总觉得很幸福,因为啊,我们是超酷的小孩,我们比别人多一个爸爸和妈妈,多一倍的宠爱呢,虽然爸爸妈妈总是不在家。

我和周静都不是那种很文静的女孩子,每天都扯着院子里的小朋友到山上跑,或者屋旁边的草坪玩木头人或是狼捉羊的游戏,有时候突发奇想,还会去磨各自的哥哥,然后拿着收获的男孩子间流行的卡片、翻版、陀螺之类的,互相分享,然后分享着分享着就开始争高下,玩着玩着就拉助力,然后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个哥哥的比拼,最后输得那个必然不会服气,就开始各种扒哥哥们的“优点”,什么好的坏的都会被扒出来,然后一到扒黑历史的环节,就被哥哥们手动消音,捂着嘴抱走。然后第二天又来,有一次,我们看着屋旁边的小山动了心思,软磨硬泡让哥哥们同意做了小板板,嘿嘿,我们开始了玩“滑滑梯”,小山有一点点抖,中间隔一段还有一个草垛,但是真的很矮,至少我们很安全地玩了一次又一次。到傍晚了,院子里炊烟袅袅,传来奶奶中气十足的呼喊,我就和静静一起回家,顺便还能扯几根枯树枝回去当柴烧。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和静静每天上学下学,一下学就琢磨着怎么玩,有时候还拉着院子里的小朋友一起玩扮演游戏,我们开始担任家庭角色,绘声绘色地讲着我们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讲着讲着就开始笑。有一日突发奇想,我们拔了一些我们觉得好看的野草,一片一片的那种,在我们眼中最像我们日常吃的青菜的那种,拿出小刀开始切,一片一片的,切成丝,然后切完就又有新想法了,就把草丢开。带着一串小朋友跑去采花,扑蜻蜓,甚至看着屋檐的蜂窝都要拉着哥哥扯根竹竿子戳一下,结果可吓人了,一群蜜蜂嗡嗡着拥出来,带着穷追不舍的架势,不过结果还好,我们最后跑掉了,嘿嘿。某天,爷爷扯了几个玉米回来,我们就剥了些玉米粒跑到坪子上搭起了砖灶,四处漏风的灶,捡了些干松针从,就着从家里摸出来的打火机点火,开始炸玉米粒,顺便还尝了尝炸谷子的味道,没想到还挺香,后面下雨了,我们就回家了,简陋的灶台子也经不起风雨考验,终究是支撑不住地塌了。灶里面的灰都湿了,脏脏的,我们就换玩法啦。一到附近有果树结果,我们就开始摘桃、敲李、拔柚子,坪上有一棵桃树,一到春天那一片就抽出好多新树苗,可多了,却很少能存活下来,其实我们没有拔过树苗,但是那么多苗却没见到有真的长成大树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了几年,我和周静早就是形影不离的伙伴。

然而,我和周静的关系却犹如世间几乎所有的事物一般,终有一天会因时间变质,因为空间因为周边的环境而变得不可再提。事情最开始的导火索是有一天,妈妈回来把我送到了新的学校,而这所学校是一所寄宿学校,妈妈为我准备了学校招生清单上列的白袜子、黑皮鞋等物品,她把我送到了学校,陪我报道后就走了,临走前还谨遵学校要求不给学生身上留钱。可怜我身上仅剩的从家里出发前奶奶给的20块钱,买完一包小鱼仔后还剩16块钱,最后还被我妈拿走了。我妈走了,我开始了新生活。作为一名小学生,突然到了一所很大的学校,我不知所措,根本不敢乱走,我发现一切都是陌生的,妈妈没有带我熟悉一遍这所新学校,也许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这所学校吧,第一天晚上,我就很不适应新环境,我没有新的床上用品,我被随意安排在了门边的床位。很奇怪的,后面我了解到每一位新生都是可以领到新的床上用品的,可是生活老师并没有给我安排,反而是去了一套之前转走的同学的旧床褥被套给我,而之后更是离谱,早上起床没有梳子,白袜子黑皮鞋根本就不需要,反而是我需要的一些生活用品压根没有,难以想象,最开始没有梳子,而我压根没有梳头的概念,可能每天就顶着鸡窝头出行吧。早上出操完全不会,到了班上,开始了奇奇怪怪的交友,大家似乎都有小团体,初来乍到的我显得格格不入。第一个月,我和新来的插班生唐子璇聊得更多,梳子也是她借给我的,从此我终于“改头换面”。我们在同一个班,都是新来的,大概是惺惺相惜吧,我们常互相帮忙。我们是一对很神奇的朋友,在寝室我一开始和她离得远,第一个月,还莫名其妙因为床褥下莫名出现的纸巾被罚拖了一个月地,谁懂啊,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转学生,这床还不是我的,我就刚来,刚被安排在这,就因为这不知道何时从何处因何而来的万恶的纸受罚,还是一个月惩罚期,初来乍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办法联系家人,也没办法解释,因为生活老师根本不会听也不会信。事实上,学校里有电话亭,有小卖部,有小吃店,但奈何,我身无分文,没办法啊。后来,慢慢地,我没办法改变环境,只能去接受它。我结交朋友,努力学习跟上进度,真的是什么都要学。同时,我有忌口,我不吃的菜几乎天天都有,因为我不吃猪肉,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多吃点自己可以吃的填饱肚子。在接受这种环境后,我努力去适应,幸好每个月都有假期,校车接送,爷爷会来接我,虽然他很少成功接到我,因为我很多时候看不到他,所以我就背着书包自己回家,再等爷爷回来。爷爷喜欢坐在店里面聊天或者看书,他都注意不到我校车已经到了,我也找不到他,因为那条路不只一家店,而他不会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的。

假期回来了,周静和我一次次交流的话题似乎不一样了,我们还是很能聊,也很能疯,因为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呀,没人管我们的。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有一次,我在学校听到一个高年级学姐聊天时说被别人碰到自己的胸部,就会癌症死掉的。回到家玩的时候,玩追逐游戏,我不小心被碰到了,我天塌了,我要死掉了,我一腔悲愤涌上心头,绝望又气愤地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猛地朝那个小伙伴咋去,好像砸到了,我满脑子浆糊,只听到有人哭了,周静跑去安慰对方了,我知道,我不该砸的,我很愧疚,石头很小,但肯定会疼的,我怎么可以伤害我的小伙伴呢?追逐游戏有擦碰都是正常的,可是我刚刚却是情绪冲动主动地,我错了。可是我沉浸在我快死了的悲伤里,不知所措。周静安慰过对方,游戏结束了,我们各回各家,好像哥哥代我道歉了,我很抱歉,可我要死了,我也很委屈。后面的一段时间里,我都静静地等着死亡,一切都按部就班,我不声不响地等着死神降临,但始他终没有出现,时间久了,我渐渐忘了,周静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仅仅是陪伴我,她还会给我讲故事,会帮我分担我哥的怒火,会和我一起写作业,互相交换理想。

可是有一天,她也会离开的,不是吗?我找不到她了。

那是一个大晴天,天气很好,还是在最浪漫的春天,春天不是希望的季节吗,家里周边的树开花了,很漂亮,可是周静跟我说,她要走了,那我怎么办?她安慰我,可以电话联系,可是我哪来的电话啊,我只能放假的时候回家打电话,还得省着点电话费,在学校更别想了,电话亭不便宜的。我们絮叨起来话费我付不起,想哭。她走了,婶婶带她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开始,我们还联系着,可是慢慢地,我们不再是只有两个人,因为距离,我们不可能再形影不离,我们都有了新朋友新生活,可在我心里,周静始终是不一样的,我喜欢与她相处的感觉,可是,我发现原来有一天我们成为陌生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当有新朋友出现的时候,距离成了很大的问题,我们周边的变化也成了斩断我们联系的铡刀。

因为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曾经形影不离的我们中间突然插入了新的人,原本融洽的二人空间变得拥挤,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不知不觉,我们竟越走越远了,我们好像都不曾想起过疏远,也不曾排斥各自的新朋友,但,是什么时候走远的呢?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我们学习的内容不一样了,作业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玩具不一样了,亦或许是我们的联系太过艰难,我们的关系就像每个月的那通电话一样摇摇欲坠但又坚持着,双方都太过遥远,似乎触不可及,没办法想象,只能小心翼翼,因为不舍得对方。可是,小时候的情谊终究抵不过万难,当各自的生活被填的满满当当时,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联系时,我们终究要承认现实。

曾经的我们,每次出行都一起,每次假期回来会一起讨论出了什么新零食,哪种好吃,又或是有什么好玩的,学校食堂饭不好吃,假期回来我要多吃点,互相之间,虽没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一直都很融洽,很舒服。后来周静离开,我们也留了电话,可以联系,可是,自从班上新生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交了新朋友,她也交了新朋友,我们互相分享经历,但渐渐地,我们之间话题越来越少了,周静也越来越沉默,后来,她始终围绕着她的新朋友聊天,那我,是可有可无了吗?这段友谊终究变得不那么牢固,我们一直都很好的,可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周静,你以前会给我讲故事的,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了,你以前会笑着和我拌嘴吵架,别扭地和我绝交,可是我们很快就和好了,你会在我难过的时候轻声安慰我的,可是后来你不见了,你不见了,周静。我们好像真的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就渐行渐远了。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从加入新朋友,到聊天时的卡壳,再到后来,周静的沉默,不知为何,我们联系不上了,也许再见,我们连招呼都不知如何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