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絮本隐居于深山,悠闲自在。直到一位友人的到访,与她漫步山野闲聊家常。
友人到此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来无聊,陪她这乡野之人说说话,也许是缺少一个知心的朋友。毕竟山林之外的人文环境确实令人感到困倦。
友人每次来都会给边絮分享她在山林外的趣事,边絮总是默默听着,听她讲得那般有趣,可边絮又怎会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何模样。
她也曾多次劝边絮回到外面,回到那个她口中充盈美丽的世界。边絮每次都是摆手拒绝,她挺喜欢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每天清晨都可迎着清风享受自然与我共存的感觉,没有嘈杂的喧嚣,没有尔虞我诈诡斗,没有惺惺作态的耳语心计。
边絮已经厌倦了那些为权势金钱不择手段,残杀同族兄弟姊妹的肮脏之地。
在边絮尚未懂事的时候,她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不像他们从小就有爹娘陪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娘在哪里也不知道有娘亲在身边是什么样的感受。
边絮只是记事起才知道她爹是京城最有权有势的边家家主,赫赫有名的美男子边君寞。
据说,她爹年少时就为家族立下赫赫战功,又颇懂经商之道,不过及笄之年就跟随边家老族长管理家族生意,更是为边家创造了数不尽的财富,各家族都争抢着与边家结亲,也有不少贵族小姐相中他。
他那时可谓是风光无限。关于他的事迹和传闻数不胜数,可是关于她娘的却是分毫没有。
甚至边絮她爹似乎都没有成过亲,她可能是捡来的吧,还是她爹极不情愿的那种,毕竟她从来都没见过她爹那个木头般的脸笑过,就是给牛一根草都比他笑的好看。
边絮自小便怕他,每每边君寞回家吃饭她都不敢作声,他问什么边絮便答什么。
他管边絮管得严,但又不会像其他大人那样将她保护得好好的,然后学习经商,或是琴棋书画,武功也不教她,都是让她自己去找教书先生学,想学就去,不想学他也不会管。
幼年时不懂事看着其他同族兄弟姊妹都有娘亲,边絮就会疑惑我的娘亲在哪里?于是她就去问边君寞她为什么没有娘亲。
边君寞望着她的眉眼似乎有些生气,转眼又有些许模糊的柔和说道:“死了。”那个时候她对死没有多大概念,只是有些遗憾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
但随着年龄以及意识的增长她就会感到伤悲,因为边君寞不再管她,就连家都是不常回,身边又是各色凶狠残忍的狼豺虎豹,没有人会怜惜她,也没有几个可倾诉的对象。
而现在边絮的那位朋友啊,也因事务繁忙便不再常来了,而她只身山野,每日的生活重复着过,养养花种种树,品品山中野茶,抚抚琴下下棋,再赏赏山中景色。
清晨起来大山被迷雾包裹,小竹阁依偎在山腰上,四面翠竹沙沙作响,雨滴打在屋顶上,咚咚。。。咚咚咚。。。小院中的海棠在雨中娇艳迷人。边絮撑起伞轻提身下的裙摆,移步走下阶梯,踩上湿润的土地,迎向过往的风,海棠随着枝上晶莹的雨滴,贴上她的青衣,伴她向竹林外走去。
小集上很是热闹,虽然地方不大却是许多人欢乐的场所,小贩挑着刚烧好的酒在街上叫唤,从竹筒里打上一盅酒给客人小酌一杯,热气腾腾酒香四溢,客人直说好。
不过这样的小地方很少有小食卖,孩童们大多爱吃山果,每到赶集就拉着长辈要买果子。只是这小集上大多都是卖农具的铁匠,编竹篮木匠。
就是卖糖的也找不出几个,边絮就这样晃眼望着满心欢喜的娃娃们与她擦肩而过,他们幼小的怀里抱着来之不易的山果笑得那般纯粹天真。
这便是她每每来到这里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原因。
一声响亮的“咚——”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边絮的目光向声源探去,原来是个说书的。
不过这等穷乡僻壤怎会有说书人,可真是奇怪,她在京城时也是常常到茶楼听书,那里长桌绮椅华实无普,还有佣人侍候左右,可谓是王公贵族,世家子弟的集聚地。
但这种地方却少有千金小姐,她基本上就未曾见过,所以每逢她到茶楼听书听曲都会受到不少人调侃,“一个弱女子不好好在家想着谋一个好男人嫁了,然后相夫教子,来这茶楼来凑什么热闹啊?”这是她听过最难听的话,她是极其愤怒而又极不甘心的,可细想她又是极其无奈的。
而这些话语对于他们乃至大多数女子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就是在场有人觉得此话有所不妥,也只是因为她是边家未来的继承者罢了。
在边絮眼里说书人都是集聚在繁华之地,为富家子弟讲述奇异有趣的故事,给那些被固化的意识带来挽救。
她觉得他们是神圣的,也是崇尚金钱的。所以,这位说书人为什么会到这对自己没有太多意义的地方。
边絮带着心中的疑惑打量起远处茅棚下起势拍板滔滔不绝的说书人,撑着伞往人堆里站。那说书人把故事里的人物讲得出神入化,引人入境。
一人一刀一马浪迹天涯,惩奸除恶,一路上救下无数善良的人和妖,途中结识志同道合的伙伴一同闯了一番江湖,可惜故事的最后只剩孤寂的落日,黄晕也掩盖了凄凉,他们就像是在恬静的水中睡着了一般,再也醒不过来。
真是令人惋惜的故事。
边絮手中的伞似乎轻了许多,雨的击打她已然忽视,雨滴从伞檐滑落。她出神的听着便忘了时候,直至故事的结尾她任意犹未尽。
周围的人也是听得入迷,连连发出感慨,心甘情愿的将铜钱递上,摇着头,垂着脸,撑着伞赶往家中。
还有些小娃娃头顶着荷叶挤成一团好奇的将整个故事听完,口中不停说道,以后要像书中人那样强大,要保护家人。
大雨倾盆而落下,雨中赶路人溅起泥泞的雨水,跑得来不及找方向,便撞得边絮满身雨水,又连忙道歉。
边絮是不介意这些小事的,就点头说着无妨,赶着去到说书人旁递上十文钱:“先生!我有一问不知先生可否作答?”说书人满意的接过钱点着头:“自是可以。”
“先生说的这故事是真是假?”边絮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故事,她以为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也没听过如此精彩的故事不由得心生疑惑。
说书人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边絮的疑问,边收拾东西边回答到:“姑娘你若信,那便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倒是也真不了。”说着他背上沉重的木箱子,“你若是没见过,又岂敢断言它从不存在呢?好了姑娘,这书也听完了,你的疑惑我亦解了,我看这雨也没个要停的迹象,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家里人该担心了。我老人家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先生要去何处?”边絮撑着伞紧跟在说书人身后追问。
“天涯海角,只要有人的地方我都去。”说书人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您也会像书中人那般浪迹天涯吗?”
“哦,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我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那您的家人呢?”边絮问道。
说到这里说书人笑了笑:“能给我口饭吃的,就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