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搜查
- 贬妃为婢?白月光剧本我本色出演
- 观山不青
- 2178字
- 2024-11-18 03:37:47
被一浪接一浪翻滚的风刮醒前,杭含真以为自己快死了。
她身上六品女史的罩衫都来不及熨过,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要献给帝后的那床缂丝走金线的戏水鸳鸯被还晾在外面。暖橙色的灯光下,是她熬了两个大夜,亲自穿针走的线。
要是出了闪失,她再想找个提出离开皇宫的时机,不是更加遥遥无期了吗?
外头黑沉沉的,看不见光。杭含真将脖子上围着的白绒毛领子向上提了提,她怕冷,手上的老茧每逢冬日,就冻得发紫。
即使她曾在后宫中,过了近十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也只能算是,体会了一把当娘娘的瘾。
她的确早该死了,再不济,也是围着暖炉,坐宁寿宫中颐养天年。
而不是待在尚寝局里,改了名字,领着尚寝局女史微薄的俸禄,活在这方寸天地里。
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廊,除了杭含真越发急促的脚步声外,没别的动静。
她从宫里的老人接过锦被时,果不其然,那双吊梢下三白的眼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贞姑娘来得也太慢了,是想让圣人殿下都等着你吗?”
杭含真不敢回嘴,这老人是侍奉过太上皇的,现掌着尚宫局库房的钥匙。
如今年轻的宫人也许认不出她这张脸,可一个在内廷浮沉四十余年,经验老道的嬷嬷,瞧不上她,杭含真只会想,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她的存在,就是新帝最大的耻辱。
入宫那一年,杭含真十五岁。
当的是续弦,嫁的是太上皇,还得替早亡的皇后义姐,养一个只比她小了六岁,宽大的袖袍垂下来,能盖住脚背的皇子。
杭含真是个孤女。
而太上皇已经两鬓斑白。
杭家青春年华的女儿们,甭论大房还是旁支,没人肯替先皇后嫁进去,从此垂坐望天明。
所以,在灶房里烧炭火的杭含真,被擦干净脸上的锅灰,拾掇得白白净净,当场被主母认做义女,入了祠堂。学了半月规矩后,就急匆匆一顶小轿子,从宫角侧门送进芳菲苑,封了妃位。
刚安置下来,就有人来给她请安。
是先皇后所出,主母耳提面命要她照顾的七皇子符羡。
明明刚失去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朝她行礼的时候,说跪就跪了,脸上也看不出悲伤的神色。
除了不肯喊她母妃这点,他的确是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孩子。
至于他是闹小脾气,还是害臊,没人放在心上。
毕竟在太上皇的后宫里,比起千娇百媚的妃嫔们,杭含真可谓是一团孩气。
两个孩子,一个跌跌撞撞地明理修德;一个学着如何做好最温良的养母。
伺候符羡的太监宫婢、送往上书房那碗滚热的甜汤……都得先过了杭含真的眼。
同样,杭含真生病吃不下苦药时,也是身量愈发挺拔的符羡,为她准备蜜饯,还给她讲宫外拍着快板的故事。
相依为命的两人,彼此见过对方最脆弱最疲惫的样子。
杭含真二十六岁那年,符羡即位。
她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等着新帝将她迁入宁寿宫的旨意。
她这样年轻,就提早过上了安心养老的好日子。
放眼前朝,也少得很吧?
结果,符羡迫不及待下的第一道诏书是,上书房宫女含贞,为尚寝局女史。
至于对圣人有抚育之恩的杭太妃,早在符羡即位的前一年,就撒手人寰了。
旁人窃窃私语,若不是贞女史年已超了按例放出宫的岁数,凭符羡对她的关照,就是找个有爵位的,把她接出去养老,再给她封个诰命,都不足为奇。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与液体砸在青石阶的嘀嗒声,打断了杭含真的回忆。
窸窸窣窣几声衣料摩挲的声音过后,四周突然安静得太不寻常。
杭含真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她当年为符羡亲手炖羹汤的时候,把袖子挽到肘节,提起菜刀,与案板上的老鸭子互诉一场长痛不如短痛的衷肠……
昔日种种与此刻萦绕在鼻尖不去的腥味,极为相似。
这是条笔直的走道,尽头就是尚寝局的轮廓。所以,她可以断定,身后跟着她的,不是什么金枝玉贵。
“吱呀——”
杭含真推开后门,她踮起脚,踩着自己的影子。月光恰时打进来,洒下一片破碎的斑斓,像是试探。
她貌似确认了一遍周遭附近,没有其余动静后,就要合上门闩。
一具高大的身形突然从她身侧掠过,单手将抵抗吃力的杭含真,压在了冰凉红砖块砌成的墙面上!
血腥味似乎更浓郁了。
比硌人的墙更冰冷的,是一柄横在她脖颈处的短刀。
沉稳的男声响起:“噤声。”
杭含真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频率,细碎的声响被她从喉咙里囫囵咽下去,只有轻颤的睫毛让她看起来似乎正在不安。
她夜视能力一向不错,只是此人的下半张脸蒙得严严实实。借着月光,只能看见他黑色的内衬领口沾着深色的泅痕。
“都仔细点搜,那身穿黑衣,携带匕首的贼人就是往这边跑的,他受了伤,跑不远,没准就藏这附近!”
……是禁军的声音。
察觉到杭含真的分心,男人突然紧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提到半空中!
直到杭含真憋得受不了,朝他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太监服上蹬出好几个灰脚印,男人才松懈了力道。
许是不想被认出来,他压低声线,这回听上去倒像个阴柔的内宦了:“暮钟响停很久了,还敢在宫内遛弯,就不担心挨罚,赶明儿吃残羹冷炙吗?”
杭含真低头,能看见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上,分布着针刺与刀划的旧伤。
他目的不明,还有黑色的内衬与匕首。即使不是贼人,也一样可疑。
但她同样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是男人给她活命的一次机会。
杭含真捧起被褥到男人眼前,只说:“我奉了命令……却睡过了,今日不去取回来,更要受罚。”
“是吗?”男人语焉不明,指尖即将碰到锦被前,杭含真却及时撤回了手。
杭含真瞪视,倒比刚刚性命攸关时表情更生动些:“这是要呈给圣人的东西,你手上全是灰尘,还是不碰为好。”
男人压着眉头,“……倒是个热血忠心的。既然这样,”他捏紧了杭含真的肩膀,就往门外一推!
“你应该清楚要说什么。”
杭含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踉跄了几步,恰好撞上了巡逻到此处的禁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