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曾参杀人，三人成虎

浓郁的悲哀，浮现于李显的心头。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但强行忍住了。

这些千牛卫为何被当众杀死，他是清楚其原因的。

皆是因为今日自己格外恩宠千牛卫们。

这也是今日自己刚刚产生的想法，毕竟他能预感到很快母后就会将他软禁在这上阳宫内，禁止他与群臣有任何的往来，而他想要获得任何消息的通道，只能通过镇守在上阳宫的千牛卫。

恩宠千牛卫们最初的目的，李显都没有想过让他们忠于自己，仅仅是想获得宫廷内外和庙堂间的诸多消息。

可换来的结果，是千牛卫们尽皆被斩杀。

这足以证明，目前看管自己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些千牛卫，还存在着另外一拨人，清晨、中午两次他恩宠千牛卫们品尝皇帝膳食，这件事情很快就让母后知晓了。

并且，母后是下午知晓的。

因为中午三道诏令中，还有一道诏令是令裴范、裴伉继续担任上阳宫外的左千牛备身。

之所以裴范和裴抗，能活下来，仅仅只是被罢免官职，完全因为他们的伯父是当朝右鹰扬大将军裴绍业，是武后的得力手下之一，裴绍业对于武后还有一定的作用，因此留下了裴范、裴伉两人的性命。

暗中监视自己的另外一波，是禁军么，还是内侍？

或者说，就是这上阳宫内的宫人？

李显驻守在上阳宫外，望着远处，不敢多看远处的血迹，这样做很有可能引起母后的注意，认为他想为这些千牛备身愤懑不平，他立刻转身回到寝宫内。

盘坐于床榻上，李显有些心神不宁。

目前，上阳宫内的宫人，有着数百人之多。

宫女约二百人，内侍约一百人，如此庞大的数目，若是这些人传递出去的消息，想要寻找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等皇后和重照她们搬入上阳宫内，就将这些宫人和内侍全部遣散。”

虽然李显知晓宫女和侍卫也属于一部分力量，可其中一旦有忠于母后，隐藏在自己寝宫内的内侍宫女，就无异于埋下了一颗不稳定的因素。

过了不久，武后新任命的左千牛备身到了。

依旧是两人。

分别为监察御史魏元忠之子，魏护。

少府少监姜侍中之子，姜元。

这两位新的千牛备身，依旧只带了六名左千牛卫到来，和裴范、裴伉兄弟相比，两人对于皇帝李显的态度可谓是格外冷淡，他们面色冰冰冷冷的，向皇帝李显行礼后，就静静的站在上阳宫外。

身躯挺直，目不斜视。

新来的左千牛卫也是如此，甚至他们连看都不敢看李显，因为他们已经知晓了方才上阳宫外发生的惨事。

那六位同僚，就是因为接受了皇帝陛下的恩宠，就被戮杀于上阳宫外！

这谁还敢接受皇帝的恩宠，巴不得离皇帝远一点，现在他们心中只能默默祈祷，皇帝陛下千万不要和他们交谈，千万不要！

李显面对着这些左千牛卫、千牛备身冷冰冰的态度，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是热情的道：“诸多爱卿，是否与朕共同用膳？”

千牛卫们不敢回应。

魏护和姜元两位千牛备身更是目不斜视，始终注视着前方。

李显脸上依旧有着笑意，继续坚持几次无果后，他转身准备回到寝宫内，不过嘴里却嘟囔了起来，“可惜，我听闻程务挺大将军与中书令最近产生了矛盾，还希望借助你们的父辈，进行调和呢。”

他的声音不高，但也不算低。

魏护、姜元等千牛卫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立刻将这句话记了下来。

他们除了负责镇守上阳宫外，也暗中负责看管陛下，还有充当武后的耳目，将陛下所说的重要的话记下来禀告。

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很重要啊，大将军与中书令有矛盾？没听说啊，皇帝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大将军和中书令其中有人，私底下见过陛下？

如此严重的事情，必须上报！

回到寝宫内，李显见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估计今日皇后皇子她们应该搬不过来了，应该是明日。

想起方才的安排，李显不知是否有用。

程务挺这位军界勋首，未来将会被武后令人杀死，而他的想法是，是否能通过一系列的流言蜚语，保下程务挺？

其被击杀的首要原因，就是因为程务挺在大唐军队将领中的影响力太大，为当今的军界巨擘，而中书令裴炎又对程务挺有恩，武后惧怕这两方联合起来。

现在他已经传出去了，程务挺大将军与中书令裴炎产生矛盾的事情。

到时候，估计会传到母后那里。

春秋战国时期，有个故事叫做‘曾参杀人’。

曾参是孔子的学生，是儒家学派的主要人物，代表孝顺的‘啮指痛心’就是曾参的事迹，被收入二十四孝之一，代表诚信的‘曾子杀猪’也是曾参的事迹，可以说曾子的品性是仁善的、贤良的。

曾参住在费邑时，一个与他同名的人犯了杀人罪，邻居听说曾参杀了人，就急忙告诉他母亲，第一次曾母没有相信，第二次曾母还是没有相信，可是当第三次有人向她报告时，就信以为真，慌忙扔下织布梭子，越墙逃走了。

流言的力量是强大的，三人成虎也是这个道理，他所传出去的这道流言无论母后是否会相信，都会注意到这件事情。

一旦母后相信的话，那么在她的视角看来的话，程务挺和裴炎关系淡漠，将失去联合的可能。

这样的话，程务挺很有可能并不会被武后清理掉。

当然，这是他预计的最好结果，任何事情在结果未出之前，都是无法预测的，没有人能算无遗漏，在李显看来只要这件事情有着成功的可能，就要尝试去做一做。

换而言之，就算结果未曾如他所希望的那般，当朝大将军与中书令产生矛盾，这件事情必然会牵扯军界和政界的两方力量，甚至会发生他们的下属争斗，这就是新一轮的政治斗争的，势必会给武后添一些麻烦。

小麻烦也是麻烦。

武后多劳累一两日，说不定就能折寿一两日。

这，都是收获呀！

和李显想的差不多，这件事情确实传出去了，不过预料中的效果可能并不相同，裴抗、裴范在被罢免官职后，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心中却埋了一肚子火气。

他们被陛下恩宠，这难道也有罪吗？

天后，为何罢免他们的官职？

回到家中，两人私下里和父亲裴绍通埋怨，当然了，这种事情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任何侍卫侍女都勒令退下了。

裴绍通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不争气的两个儿子，“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

“祸从口出，若非你们的伯父还在，你们今日也要被斩杀在上阳宫外！”

那被斩杀的六名左千牛卫，他们的父辈可也是朝廷当今的四品官员，和他这个军器监没有什么区别，裴绍通心中清楚，两个儿子之所以能保下一条性命，完全是因为兄长裴绍业是武后的得力下属之一。

“虽然你们被罢免了官职，但天后必然已经对于我们家心生厌恶。”

“你们这段时间担任上阳宫外的左千牛备身，从陛下那里是否听到了、看到了有用的消息？”

裴绍通看向两个儿子。

裴范和裴伉闻言，立刻想起了那件事情。

“父亲，我听陛下言，大将军与中书令，似乎产生了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