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神明台上。

当刘靖的视线,落到面前的掌心中时。

目中的璀璨金色,此刻正在缓缓消散,一朵朵弥漫在上面的的金莲,随着盛开,也逐渐化作金色光点,消散在了虚无之中。

幸运硬币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古朴青铜色。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但唯有上面的“准”字,清晰可见。

“现在,就是长安城了。”

刘靖的视线望向下方,可以清晰的看到长安城的轮廓。

他知道刘彻已经来到建章宫,正整备军马,与刘据作战。刘据的反抗并不意外,先不提历史上他就这么做过。

哪怕是此次,自己曾尽力劝诫,对方也只是拖延了两天时间,当初在听到自己,要送祥瑞进甘泉宫时,其更是有过类似表态。

对一个太子而言,失去储君,等于失去一切!

可没办法,他此前幸运值积累不够,抛出了无数次的硬币,在那幸运硬币最后的蜕变之前,答案都是否。

故而,他也就只能继续等。

如今,准字终于出现。

刘靖抬头望天,此刻晴空依旧万里无云,但刘靖却是感到了越来越重的闷热。

甚至就在他此刻的关注之下,一缕缕云雾,已然从远处天际处凝现……

刘靖心中蓦然激动,而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在此之前,让这天象之变发挥的最大!

若是相隔的远,天象突然的变化,刘彻会有无数种解释,甚至在其身旁的胡巫檀何等人,定然会窃取“天象之变”的释经权!

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毕竟整个巫蛊之祸,包括刘靖此次要将巫蛊变祥瑞,就是在争夺这个释经权。

既然如此,刘靖自然不会让他人摘了果子。

对任何人甚至那位陛下而言。

远在天边的异象,不如近在眼前的震撼。

此刻,与其说是他在等幸运硬币最后的变化,不如说……他也是在等刘彻!

想到这里,刘靖忽然站起了身,他抬头望天,甚至做出逼近香案,然后俯身倾听的姿态。

“这是做什么?”身后的公孙卿突然看到这一幕,顿感好奇。

刘靖赫然看向后方,“你听见了吗?天将要应允我的请求!”

公孙卿瞪大双眼,似乎没反应过来,“这是被绝望逼疯了。”

刘靖却不管公孙卿的话,只是继续道:

“苍天方才应允了我的奏请!”

“我听到了苍天最后的谶语!”

此刻,公孙卿愣愣的看着刘靖,再度抬头看了一下天,天色依旧晴空万里,这位景皇孙以祥瑞之名觐见陛下,都被陛下认为是“祸端”!

怎么还不死心?

正疑惑间,却见刘靖闭上眼睛,露出倾听姿态。

“天在回答我:盈缩之期……”

忽然,一道公孙卿根本听不清的四个字,忽然响起。

公孙卿顿时一愣,“什么?”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景皇孙说什么,盈缩之期?”公孙卿凑近,这八个字他听得极其难懂。

但就在这一刻,忽然间,刘靖的衣袍掀起一角。

公孙卿本来还准备嘲笑的面容,顿时一僵,他愣愣的看着那掀起的一角衣袍,又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果然。

当视线再度恢复,哪里有抚动的衣角?

突兀间,刘靖勉力的伸出手,“拿笔!”

“养怡之福……”

就在这时,他的衣角,再度轻抚了几下。

“养怡之福?”这一次,他听清了,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

什么养怡之福?

之前祥瑞上面的后续?

不会吧?

这种念头刚刚出现,他就觉得心脏似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腔。

“取笔!帛书!”

公孙卿陡然看向身后,这里的士卒,本来就在记着刘靖的一言一行,回去是要交给陛下核查的。

此刻听闻,虽然有些搞不清楚名堂,但还是第一时间准备记下。

刘靖听见身后的动静,此刻索性将表演发挥到最大的程度。

说来也奇怪。

或许是得到了“准”,也或许是幸运硬币的光环笼罩,此刻的他思绪运转极快,就连身体都有了新力,索性继续道: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这一瞬间。

公孙卿嘴唇颤动,愣愣的回味这八个字……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谁得永年?”

等得急了,公孙卿索性自己快步上前,将那士卒手中的毛笔帛书全拿了过来。

看了看香案没地方放,他索性直接放在地上,然后趴了下来。

将自己已经听清楚的话,一笔笔的写在上面。

等到八个字终于落下后,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传言……传言!那祥瑞的传言,好像的确是这个格律!”

甘泉宫发生的,他虽然有所了解,但了解的并不多,只是他却清楚,那让陛下极为愤怒,甚至就是导致景皇孙此次灾祸的八个字——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可现在出现在面前的是什么?

公孙卿呼吸急促,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机会,可能就摆在面前……

说不定此前在东莱山祭祀,骗取陛下神迹从而遭受冷落的境况,足以得到好转!

“景皇孙,难道……天真应了?”

刘靖余光瞥了对方一眼,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三日之前,我在此地说过的话,今日,就将得到验证!”

“如今我于神明台,奏请天地……普降甘霖!”

刘靖挥动袖袍,此刻,似有阵风袭来,其衣袍忽的咧咧作响。

公孙卿蓦然瞪大眼睛。

血丝弥漫了他的瞳孔,热血冲到了他的头顶,凉风带来了一丝清爽。

起风了!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目前正在经历着什么。

但这种与现实的“背离感”,却让他有种荒诞的格格不入。

他再度抬头看天,怎么云越来越多了?

当下,他再也顾不得了。

“你们就在这里,听清楚,一定要听清楚,有什么立刻下来,吾去找陛下!”

“吾去找陛下!天之变……天之变,就在眼前!”

说话间,公孙卿赶忙爬起,将手中的帛书叠起,捂在胸口,当即头也不回的朝着神明台下面跑去……

……

与此同时,建章宫内。

刘彻烦躁不安,长安城如今刀兵相见在即,他虽让刘屈氂避免短兵相接,让那罪太子自己来请罪。

但有心一想,他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太子明面上搏命之心已毫不掩饰,且喊出铲除奸佞的话,其摆明了就是要血拼到底。

“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正在这时,一声嘹亮的惊喜声音从远及近,突兀传到了刘彻耳前。

刘彻当即惊怒。

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不长眼的来恭喜他?

上林苑聚集了太多方士!太多虚假之辈,和那孽子狂孙一样的欺诈之辈!

他心中暗骂,正准备让人驱赶。

却听那声音再度传来。

“陛下,祥瑞来了!祥瑞真来了!”

“该杀!”

此刻,刘彻心中暴喝出声,他示意让准备前去阻拦的侍卫止步。

猛地暴喝:“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公孙卿匆匆跑进大殿,刚一进门,就连忙俯首跪倒在地。

“臣贺喜陛下,陛下真有齐天洪福啊!”

刘彻眼中杀意汹涌,甚至直接准备让侍卫殿内动手,杀了这个不长眼的混账,此后谁在他面前提及所谓祥瑞,都是可杀之人!

却见下一刻,公孙卿声音蓦然响彻而起。

“陛下,景皇孙向天祈雨,似乎真的有效!”

“你也在欺朕……”

就在这时,刘彻先是迷茫,旋即冷眼看来,话语中的杀气似乎让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不对,不是降了几分,是真的降了。

此刻,公孙卿瞪大双眼,急忙将怀中捂着的帛书高高捧起,连忙大声呼道: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第一句话响起,刘彻尚还在发怒之中,却见一旁的霍光,猛地想到熟悉的格律,顿时朝着公孙卿看去。

而后者此刻神情激动,连眼睛都红了,指着神明台高声呼道: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得永年啊陛下,就在刚刚,这是天现的谶语。”

“景皇孙每念出一句,狂风就掀起一分!”

“如今这外面,已然是漫天祥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