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
初夏的日头散发着温热的光束,刺破轩窗,洒透屋楼。
乌衣坊深处某间客栈里,江佑双腿盘屈坐在床上。
此时,官差老王已经走了。
临走时还恋恋不舍的拉着江佑,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他去京都的教坊司看看……
“老王大哥为人方正,一看就是守信用的人!”
江佑记下了他这句话。
畅谈半宿。
由于昨晚吐了毒瘴,饿的实在受不了。
聊到中途,他索性掏出几块铜板,让老王帮他买了几块饼子充饥。
这才勉强熬过来。
老王走后,江佑思量再三,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一是担心“娘子”安危。
二来,他还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没有搞清楚——
洞房当晚,害死原身的毒酒究竟是何人所为?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江佑大抵猜到了包括“娘子”在内,唐府一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分别做了哪些事。
可归根结底,除了今天才冒出来的“妖女唐雨楼”外,好像没有一个人对自己存在明显杀意。
到底是谁呢?
躺在床上,江佑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干脆思考起“养气入门”之事。
用那妖女的话说,自己如今已属半步入门。
结合老王的科普,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尝试在体内一筑人外界,开辟洞天景。
同时结合仙物辅佐,利用基础养气法将其融入身体。
这个环节其实就是用“仙物”替换“躯干”。
按照江佑的理解,或许叫它“器官移植”更为准确。
由于仙物只是沾染仙气,在“替换”的过程中,根本无法与人体做到完美契合。
因此便会产生各种各样的代价。
唐雨楼的“灵魂平衡”、公孙榆的“瞎眼”、赵延捕头的“短小精悍”……都属于代价。
当然,最后那个是老王说的。
在江佑看来……或许这就是非法移植器官的后遗症吧。
嗯,正能量!
“我既然有麒麟器物,是不是可以直接跳过这个环节?甚至都不需要道途……”
根据老王所讲:
修仙之事自古便备受向往。
于是人们经过数千年的尝试,总结出来了13种最有可能成仙的方式。
这,就是道途。
每种都有不同的称呼。
比如前朝旧皇所推崇的“赊仙士”,就是专门利用仙物里储存的仙气,以其快速充盈内魄的一种道途。
不过这种方式过于极端,常常会出现因仙物副作用反噬的情况。
所以这就是当今女帝如此反对旧皇意愿,大规模剿灭前朝养气士的原因。
当然,除了这些正统道途外,可能也存在其他罕见的方式。
但或是要求太高,或是弊端太大,都没有得到普及。
“麒麟九器”就属于其中一种。
“开辟外界,设立内景,具体该怎么做呢?”
老王只能告诉他大概,具体操作方法他都不知道,如何指导?
江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一点点尝试。
曲膝盘坐,聚气于顶,凝气入体,引气归腹。
昨晚消耗的气息早已恢复大半。
此刻,他如往日练习养气法时一般,能明显感知到丹田处有一抹气旋,在飞速运转。
就好像一辆绕着圈跑的玩具车,急需一个发泄口……
“昨晚我是情急之下把气息全部灌入了双腿经脉,这才躲过了妖女一刀,那我如果是把它灌注到其他地方呢?”
想到就做,江佑一点点引导着腹内气息,试探的往各个脉络里输送。
并无一例外的成功了。
可也正是这种成功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方式好像跟开辟外界内景没什么关系啊。”
从字面意思分析,“开辟”二字指的应该是扩张丹田气府。
而这么做的目的,则是为了更好的蕴养气息,让其更快一步转化为仙气。
“那么我其实应该让气息留在丹田,不断冲击四周经脉,将其扩张?”
“就像老人们常说的多吃点,把胃口撑大一样?”
江佑立马有了想法。
于是他收敛心神,重新集气入腹,再控制强烈旋转的气流胡乱的向周围撞去。
“嗯……”
顿时,他腰腹一痛,发出道闷哼。
极具强烈的痛感让他险些停下,可旋即,丹田处蓦然传来的燥热与新引入的一抹气机,让他坚持下来。
“以往我最多只能凝聚拳头大小的气息,刚才只是撞了一下,居然就多吸收一缕?”
这种方法真的有效?!
江佑又惊又喜,连忙忍着剧痛,多次重复起了刚刚的步骤。
直到他彻底支撑不住,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
这时,他丹田已经被撞的奇形怪状,凝聚的气旋也大了一圈。
“如果再让我重复一遍昨晚的经历,应该不会那么狼狈了。”
起码妖女挥砍来的那一剑躲开后,不至于虚脱到摔倒。
带着痛苦与喜悦的表情蜷缩在床头,江佑很是欣慰。
“居然能挺到现在,不过你这笑容……是疼的出现幻觉了?”
一声嗤笑陡然响起。
江佑一惊,猛地起身。
只见一道清丽的倩影不知何时出现,立在床边,三千青丝垂下,发梢上挂满露珠。
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正对着他,美艳绝伦……
唐雨楼回来了。
依旧是那么冷漠,那么的妖气十足,可对比临走时的状态,她此刻却甚是狼狈。
左手拎着个黑色包袱,右臂有气无力的握着把断剑,顺势垂下。
不知何时褪换的黑色夜行衣满是刀痕,碎了大半。
尤其是她刻意避开江佑视线的脊背处,更是片片雪白外露,肤若凝脂,点点殷红外溢,几条朱红的鲜血恰似赤色藤蔓蜿蜒而下,顺着衣角,滴滴坠落,流淌到地上。
“看够了吗?”
唐雨楼冷冰冰道。
江佑收回目光,略显担心的问道:
“你受伤了?”
“跟你有何关系?”
她沉声道:
“东西收好,趴下。”
说着,她命令一声,抬起左手,把黑色包袱一把扔到床上。
然后又在江佑背上点了几下,解开“毒瘴”侵扰的穴位。
做完这些后,她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
坐到床榻另一侧,闭上了眼。
她太累了,伤的也很重。
哪怕是江佑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身体十分孱弱,就连刚刚给自己解穴时的力道都远不及昨晚十分之一。
要不趁着这个机会……
咳,算了,人还是清醒的,打不过打不过。
偷偷看了一会,见她呼吸还算平稳,江佑把注意力放到了身边的包袱上。
篮球大小,灰黑色的包裹。
仔细看去,上面还沾染大片褐色血污。
江佑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伸手探去,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
里面赫然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咳咳!”
刺鼻的腥气掩盖掉了空气中淡淡的紫罗兰幽香,江佑飞快盖住黑布,把人头包好。
不过这点动静还是惊扰了对面的妖女。
唐雨楼睁开眼,清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低声道:
“这是仙物,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妥善保管好的。”
仙物?
这颗人脑袋也是仙物?
听了她的话,江佑忍不住多看几眼,小声嘀咕着:
“原来仙物也可以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