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九器……
这个江佑知道。
因为就在昨天,他才刚从吴掌柜那里听他提起过。
可是我哪来这东西?
江佑思索许久,也得不出答案。
自己身上唯一算得上“宝物”的也就只有娘子赠予他的白玉牌。
但从他对眼前这位魔女唐雨楼的观察,她显然是与自家娘子记忆共通的,所以她不可能不知晓玉牌的事。
这样一来,还有哪样物品能是她所不知情的麒麟器物呢?
入夜,微凉。
似乎是为了映衬这满院子的残破寂寥,天空中骤然下起了小雨。
冰凉的雨丝打在头顶,江佑深吸口气,决定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
他摇摇头,尽可能让自己语气真诚些:
“自从大婚那天后,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听从娘子的安排,哪怕是在药仙阁,也都是按照娘子吩咐的照办,包括养气一事,也是为了尽快恢复鼋妖毒带来的体虚柔弱。”
言语间,他竭力撇开吴掌柜与其他人的存在,把所有“功劳”都放在了娘子身上。
之所以这样做。
一是怕她觉得所谓“麒麟九器”的来源是吴掌柜,跑去找麻烦;
二来是为了让自己的存在价值变高——
从公孙管家和唐雨楼的对话中可以推测,这位“魔女”尽管有着与娘子相同的记忆,可关乎到细节处还需要仔细回想。
并且就算是“记忆共通”,也做不到读取内心。
这就表明她其实并非事无巨细,尤其是关于之前娘子心中所想,是否留有暗示,伏线……
她皆一无所知。
这就体现了江佑的价值,她需要从自己身上获取所谓“麒麟九器”的信息。
同时也给了江佑足够的可诱骗空间。
被欺瞒的多了,总是要学会些的……
“我只知道我养气时并没有用到任何东西,就连教学手册都是几文钱一本的地摊货,至于为何如此迅速……自那晚娘子从药仙阁离开后就这般快了。”
江佑字字斟酌,力保每句都是实话。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妖女唐雨楼”果然很重视这件事。
她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仍旧握紧断剑,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吐露道:
“把所有你知道的细节都告诉我,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全尸?
难道不是应该留我一条命吗?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佑咬着牙,还是那套说辞。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唐雨楼没那么多耐心,刚恢复意识,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
“小姐,可否容老奴说句话?”
公孙榆忽然走近几步,
“老瞎子,你想说什么?”
对于“小姐”这个称呼唐雨楼表现得不置可否,但对这位管家的动作却没有阻拦。
公孙榆慢慢靠近,一直来到江佑身前,粗糙的手掌伸到胸口,随手摸了一把,拽下来一块白色玉牌。
“小姐,你应该还记得这东西……”
他先是提点一句,紧接着慢悠悠道:
“我家小姐对姑爷很是看重,所以如果你以后还想出来,就真的不能杀他,况且……这枚玉牌的主人还活着,小姐依旧还很危险。”
听见这话,唐雨楼不知想到什么,冷声道:
“连个‘一筑未满’的家伙都杀不掉,真是废物!”
说罢,她身形一闪。
下一秒,身形凝滞,白玉牌出现在她的手里。
“老瞎子,我可以不杀他,但是切记,你们唐府……包括你们家小姐,最好不要干预我任何事,否则……”
说到此处,她一双冷艳美眸中精光乍现。
紧接着,就只见她单手收剑,另一只手挥动衣袖,淡淡的紫罗兰芬芳渐渐散开,一抹与之气质不符的黑雾骤然包裹住了面前的江佑。
这种感觉,就好像吸了一大口煤气,呛的他说不出话来。
“咳咳!”
江佑拼了命的咳嗽,伴随着肺部的撕裂感,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酸软无比。
好不容易等到雾气散去,紧随其后的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由内而外的扭曲,仿佛各个脏器都被打了个结似得,充满了绞痛感。
“小姐,你……”
公孙榆大惊失色,刚想阻拦,可还是慢了一步。
全身剧痛,瘫软在地的江佑,已经被唐雨楼拎在手里。
她回身瞥了一眼,淡淡道:
“放心,我会先留着他,直到我下次出来,但这个人……我要带走,等我找到麒麟九器的下落,再还回来。”
说完,她飞身越过高墙,带着江佑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
唐府内外寂寥幽静,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紫罗兰的香气。
倒塌的院墙下,公孙榆发出一声哀叹。
“唉……”
“老爷,夫人。”
他缓步走过去去,俯首请示道:
“恕老奴无能,没能留下小姐。”
“公孙管家快快起来。”
唐文州先是搀扶起这位老友,旋即问道:
“刚刚那位……便是楼儿的相公……”
从大婚那天起,唐文州就一直在外访友,好不容易回来,偶然见到江佑一次,还误把他当成了家丁。
况且昨日方才归家,就立马张罗着打发走家丁仆人,都没来得及询问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所以从始至终,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相比之下,唐夫人柳茹则知道的多些,立马解释道:
“老爷,是这样的……”
她言简意赅的叙述了这几日近况。
刚说完,就见到自家老爷微微蹙眉,不满道:
“鼋妖毒?怪不得……茹儿,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啊……”
“老爷,我还不是心疼楼儿……”
见唐文州不悦,柳茹满脸委屈,替自己辩解道:
“自从那个妖女出现后,咱们唐家上下人心惶惶,虽说老爷已经找到法子,给楼儿找个相公,利用元阴之气外泄之法压制,可万一此事不成,待到那妖女出现定是会迁怒于我等,所以我便想着莫不如提前做些准备,把那江佑留在唐府,这样即便妖女苏醒,也好有个杀伐出气的人选……”
“昏招,实乃昏招啊!茹儿,这……唉!”
看着泣不成声的夫人,唐文州既心疼又愤慨,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口气,问道:
“除却下鼋妖毒一事外,你还做过什么?”
“没有了。”
柳茹擦干泪水,诚恳道:
“我并没有想要杀他,只是想着将他留住,谁知……”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唐文州惋惜的摇摇头道。
“老爷,是老奴不好。”
公孙榆这时站出来,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是老奴没有及时制止夫人,不过如今也算因祸得福,姑爷虽然被小姐送出城去,可他品性极好,虽不知事情,可却也偷偷跑回来。”
听了这话,唐文州宽厚的眉毛扭成八字:
“刚刚那火……就是他放的?”
“正是。”
“所以,你其实知道他悄悄潜入唐府,这才拉着我跟夫人一同去救火?好让他与那妖女相见,转移妖女对我们的仇恨?”
“老奴擅自做主,望老爷恕罪。”
公孙榆这句话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想。
“你们……”
看着事事欺瞒自己的夫人和管家,唐文州莫名有种对“江佑”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仔细想想,他们的做法又都是在替自己、替楼儿、乃至唐府考虑,又无法说责。
“所以你也是希望……妖女杀了他?不然凭借你的能力,哪怕刚刚距离很近,但你应该也是有办法让他不中那毒瘴的。”
唐文州问道。
“老奴并不希望姑爷死,不然最初也不会站出来阻拦。”
那只瞎了的眼珠透着浑浊的褐色,公孙榆单手捂着半边脸,沙哑道:
“当时,老奴是不能阻拦,否则……小姐真的会杀了他。”
见唐文州不明觉厉,他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依老奴观瞧,那毒瘴乃是小姐‘四设海渎’时炼化某种仙物所附带的能力,与蛊毒相近,若是判断无误,该毒并不会直接要了姑爷的性命,而是会延迟持续一月左右,算算日期……正好是她下次出现的时日。”
“因此,老奴判断她应是用这毒瘴来要挟‘其他小姐’,若是有人妄图阻拦她出现,那么姑爷就会在一月后暴毙而亡。”
听完这话,唐文州深吸口气,不知心中所想。
“姑爷身上的麒麟九器是怎么一回事?”
少顷,唐文州又问。
“这……老奴不知,小姐未曾告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