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喧嚣被海风吹散，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瑾踏上连接商船的跳板，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如同他此刻略显不安的心境。
船身庞大，却笼罩在一层难以言喻的紧张氛围中。
陈船长，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布满风霜的男人，站在甲板上，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萧瑾。
“你就是县衙派来的那个…萧…萧小吏？”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浓眉紧锁，仿佛萧瑾是什么危险人物。
“正是在下。”萧瑾拱手施礼，语气不卑不亢，“奉命调查近来海上发生的怪事。”
陈船长哼了一声，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县衙那些老爷们，就知道纸上谈兵！海上凶险万分，可不是靠几张纸就能解决的。”他上下打量萧瑾，眼神越发狐疑，“你，一个文弱书生，能解决什么？”
萧瑾微微一笑，并未动怒。
“陈船长经验丰富，在下自然要仰仗船长的协助。至于我的能力，船长日后自会知晓。”
“协助？”陈船长冷笑一声，“我可没时间陪你玩什么侦探游戏。海上风云变幻，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你若是耽误了我的行程，我可担待不起！”
站在一旁的刘大副，身材精瘦，眼神闪烁，附和道：“是啊，萧小吏，海上可不是陆地，容不得半点差池。您还是……”他话未说完，就被陈船长打断。
“老刘，去看看货物都装好了没？”陈船长语气强硬，明显不想让刘大副继续说下去。
刘大副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瑾一眼。
萧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思忖。
陈船长的抗拒和刘大副的闪烁其词，都让他感觉到这艘船上隐藏着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年轻人，海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跑船几十年，什么怪事都见过。你……”一个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的老水手，手里拿着一个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浑浊的眼睛盯着萧瑾，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萧瑾转头看向老水手，拱手道：“老人家，您是……”
“叫我老李就行。”老水手吐出一口烟圈，“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他声音低沉，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海风中。
陈船长看着萧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萧小吏，你听到了吗？海上……”
“海上诡谲多变，我知道。”萧瑾迎着陈船长的目光，语气坚定，“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调查清楚。陈船长，我知道您经验丰富，也明白您对我的怀疑。但我想说，我并非纸上谈兵之辈。”
萧瑾顿了顿，眼神中透出一丝锐利，“淮安府‘鬼影’连环盗窃案，案犯手法精妙，官府束手无策数月，是我根据现场遗留的细微痕迹，最终锁定真凶。还有江宁府的‘画皮’凶杀案，凶手伪装精巧，几乎无人识破，也是我通过对死者伤口和凶器上的细微差别，最终将其绳之以法。”
他每说出一个案件，陈船长脸上的轻蔑就减少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客商，原本一脸担忧，此刻也竖起了耳朵，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陈船长，我知道您担心我的出现会影响您的航程，但我保证，我会尽力不干扰船上正常的运作。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调查真相的机会。”萧瑾语气诚恳，目光灼灼。
陈船长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他看了看萧瑾，又看了看远处翻涌的海浪，最终长叹一口气。
“好吧，”他语气中仍然带着一丝怀疑，“我可以让你留在船上。但是，”他语气一转，变得严厉起来，“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唯你是问！”
萧瑾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多谢陈船长！在下定当谨遵吩咐。”
陈船长挥了挥手，示意萧瑾跟在他身后。
“先跟我去你的房间安顿一下吧。海上风浪大，你……”陈船长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与几个水手窃窃私语的刘大副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老刘，”他提高了声音，“你过来一下。”
刘大副踱步而来，皮笑肉不笑地朝萧瑾拱了拱手：“这位就是县衙来的萧大人吧？久仰久仰。”语气里的敷衍任谁都能听出来。
陈船长简单介绍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留下萧瑾和刘大副两人。
刘大副眼珠一转，凑近萧瑾，压低声音道：“萧大人，这海上可不是陆地，有些规矩，您还是早些弄明白的好。免得……”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安顿好后，萧瑾走出房间，发现船员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警惕和疏离。
几个水手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见他走近，立刻散开，脸上带着明显的敌意。
萧瑾走到甲板上，李水手正拿着抹布擦拭栏杆，看到萧瑾，也只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李师傅，”萧瑾主动搭话，“这海上航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李水手没好气地回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少惹麻烦就对了。”
萧瑾心中了然，看来刘大副已经开始散布对他不利的言论了。
他走到船舷边，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心中思绪万千。
他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扭转船员对他的敌意。
傍晚时分，萧瑾在甲板上踱步，观察着船上的货物。
他注意到，靠近船尾的一批货物摆放得异常整齐，与其他货物杂乱堆放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走近仔细观察，发现这些货箱上都印着相同的标记，一个形似海鸥的图案。
“这些货物……”萧瑾指着那些货箱，转头问身边的船员，“都是什么？”
那船员眼神闪烁，含糊其辞道：“就是一些普通的货物。”
萧瑾心中疑惑更甚，他伸手摸了摸货箱，入手沉甸甸的，与普通的丝绸瓷器截然不同。
“这些货物，似乎比其他的要重很多。”他顿了顿，“而且，摆放得如此规整，不太像是普通的货物。”他伸手轻轻敲了敲货箱，发出沉闷的声响。
“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那船员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萧瑾。“就是…一些瓷器摆件…不值钱的…”
“瓷器？”萧瑾冷笑一声，“瓷器会有这么沉？”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货箱的底部，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划痕。
“这些划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摩擦造成的。”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船员，语气变得严肃，“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货箱里装的，应该是金属制品。而且，数量不少。”
船员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李水手走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瑾，“大人…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货箱上的海鸥标记说道：“这个标记，我之前在码头上见过，属于一家专门贩卖私盐的商行。”他顿了顿，语气加重，“私盐，可是重罪。”
此言一出，船员们脸色大变。
刘大副脸色铁青地走过来，强压着怒火说道：“萧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证据？”
萧瑾没有理会刘大副的威胁，而是继续说道：“这些货箱摆放如此规整，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这批货物如此之重，必然会影响船的平衡，如果遇到大风浪，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年轻的船员听闻此言，顿时变了脸色。他们虽然对萧瑾心存芥蒂，但性命攸关，也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
一个年轻的水手壮着胆子说道：“刘大副，萧大人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另一个水手也附和道：“是啊，这几天船身晃动得厉害，我还以为是…”
刘大副狠狠地瞪了那两个水手一眼，两人立刻噤声。
但萧瑾敏锐地捕捉到了船员们态度的转变，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打开了突破口。
夜深了，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突然，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金属的摩擦声。
他猛地坐起身，侧耳倾听。
声音是从…货仓的方向传来的…他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