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仿若打翻了墨水瓶,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地飘落,似是天公未展欢颜,洒下点点清愁。
这场雨宛如灵动的仙子,踩着久旱大地干裂的缝隙翩然而至。干裂的土地扬起微尘,似在急切地呼唤,而雨丝带着希望纷纷扬扬地飘落,润泽了每一寸干涸,让萎靡的草木挺起腰身,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于广袤天地之间,一片无垠的平原铺展开来,坦荡如砥,仿若一块巨大的绿绸。就在这平畴绿野的唯一制高点上,千灵山孤峰突起。它宛如大地捧出的一颗翠珠,遗世独立,承载着岁月的沧桑。
顺着蜿蜒曲折的山间小径攀援而上,待行至山顶,一间破旧的小木屋映入眼帘。岁月的风刀霜剑在它身上镌刻下斑驳印记,那剥落的漆面、歪斜的屋梁,无不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木屋前一方小巧的院子,像是尘世中的隐者自留地,几垄青菜错落其间,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于风中轻轻摇曳,透着质朴的生命力,为这荒芜山巅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轻轻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屋门,屋内光线昏黄黯淡。角落之中,一个人静静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面容苍白,陷入昏迷。仿若尘世的一切纷扰都与他绝缘,唯有屋外的山风,穿过门缝,发出低低的呜咽,似在呼唤,又似在叹息,守望着这方天地的寂静与神秘。
屋顶千疮百孔,仿若破碎的筛网,滤下细密的雨丝。起初,一滴雨珠穿透屋内的昏黄,垂直坠落,在寂静中“啪嗒”一声,于那人额上溅起微小的水花。紧接着,更多雨滴鱼贯而下,似断了线的玉珠,纷纷扬扬,连绵不绝地敲打着他的额头,却如叩响无回应的空门,未能惊扰他分毫,徒留屋外风雨喧嚣,屋内静谧沉眠。
苍穹之上,墨云仿若汹涌的怒涛,翻翻滚滚间,天地被捂得密不透风。谁能料到,刹那间,一道银白的闪电如利剑出鞘,撕裂浓稠的黑暗,紧接着,一声惊雷轰然炸响,仿若上古的洪钟被巨力撞响,声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激荡。
千灵山上,密林中的飞鸟乍然惊起,叽叽喳喳,慌乱地拍打着翅膀,在林梢间盘旋;蛰伏于洞穴的走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纷纷探出脑袋,警惕地望向四周;就连那山间的溪流,似乎也被吓到,湍急的水流溅起更高的水花,发出更响的潺潺声。
而在那山巅的破旧木屋里,昏迷之人的手指先是微微一动,随后眉头紧锁,眼皮缓缓掀开,眼眸中初时透着迷茫与懵懂,仿若刚从混沌中脱身,还未分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在惊雷的余韵中,他渐渐回过神来,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似要拼凑起记忆的碎片,探寻自己身处何方、缘何在此。
那人悠悠转醒,撑着虚弱的身子缓缓站起。环顾四周,屋内陈设简陋而破旧,映入眼帘的不过一方厚实的大木桌、一把歪歪斜斜的木椅、一张斑驳的木床,还有角落里一个落满烟灰的灶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拖着沉重又疲惫的步伐,缓缓移至门外。铅灰色的苍穹低低地压着,阴沉沉的,细密的雨滴肆意飘洒,无情地打在他脸上、身上。他仰头凝望这暗淡天幕,眼神空茫,口中喃喃自语:“我究竟是谁?此地又是何方?我因何流落至此?”话音刚落,一阵剧痛如尖针般刺向脑门,他痛苦地捂住额头,眉头紧锁,尝试唤醒记忆的努力被这钻心疼痛生生打断。
身体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四肢绵软无力,仿若刚经历一场大战。他长叹一声,放弃了徒劳的思索,缓缓转身,拖着步子走回屋内,心心念念着那张简陋木床,此刻,他只想蜷缩其上,暂寻片刻安宁,让疲惫的身心得到些许慰藉。
细密的雨丝仿若被扯不断的愁绪,洋洋洒洒,绵绵不绝地下了足足两天一夜。在这千灵山之巅的破旧木屋里,他宛如陷入了冗长的沉睡魔咒,于那张斑驳破旧的木床上,整整沉睡了两天一夜。
窗外,雨幕依旧无情地遮蔽着天光;屋内,静谧得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身体极度缺水,终于,强烈的口干舌燥之感如烈火般灼烧着咽喉,将他从深沉的梦乡拽回现实。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之中,起初的空洞迷茫仿若被一场春雨洗刷干净,此刻竟透着炯炯之光。历经漫长酣眠,仿若神启降临,他的脑海中艰难地挤出了关于自己的零星碎片——他姓管,名星辰,字星河。那一瞬间,这几个字符似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他心间轻轻叩响,仿若久远的钟声穿越迷雾,唤醒沉睡的灵魂。尽管前路依旧混沌不明,身世如谜,但这微小的突破,已然如同暗夜里的一点星火,给他在这迷茫绝境中带来一丝曙光,燃起一抹希望。
管星辰于屋内四处翻找,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处角落,仿若探寻古老宝藏的冒险者。终于,在堆积的杂物间寻得几样物什:一把锈迹斑驳却仍坚实可用的锄头,刃口闪烁着冷硬微光,似在诉说往昔垦荒岁月;一把斧头,斧柄被摩挲得光滑,透露着曾与木材激烈碰撞的过往;一顶草帽,编织的纹路里藏着阳光与风雨的味道;还有一小串用旧布裹着的十五枚铜钱,碰撞间发出轻微脆响,承载着未知的可能。
恰在此时,腹中一阵咕噜作响,如沉闷的雷音,打破屋内寂静,再加上那因久未饮水、干涩仿若要冒烟的喉咙,都在直白地宣告身体的迫切需求。管星辰深知,当下必须下山探寻一番,看能否觅得村镇。山间虽或许能寻得山泉水解燃眉之急,但吃食一事,绝容不得半点马虎。这千灵山于他而言,陌生得如同初识,脑海中仅存的记忆,便是那蜿蜒曲折的上下山路径,以及山名千灵山。至于山中野果,外表虽或娇艳、或饱满诱人,可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地,稍有不慎,毒果入口,便会祸从口咽,是以他不敢贸然采摘品尝。
管星辰沿着蜿蜒的下山小径前行,峰回路转间,一条澄澈的溪流拦住了去路。潺潺的溪水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似在欢快地招手,却又暗藏风险——这生水可饮不得。他环顾四周,灵机一动,挥起斧头砍倒几株枯木,捡来干燥的枝叶,凭借儿时习得的钻木取火之法,一番忙碌后,火星四溅,跳跃的火苗欢快燃起。
可望着眼前的溪流,新的难题接踵而至:有火无器,这水该如何取来烧煮?正绞尽脑汁时,目光偶然触及一旁的草帽,他心头一亮,忙不迭地摘下,试着用它去舀水。所幸草帽编织紧密,虽有少量渗漏,大体还能兜住。他小心翼翼地把盛着水的草帽架在火上,神奇的是,火焰舔舐着草帽,却因水的阻隔无法将其点燃。
时间缓缓流逝,直至草帽中的水彻底沸腾,气泡欢快地翻滚,管星辰才谨慎地将它从火上移开。耐心等了十余分钟,开水渐凉,变成温润适口的温水。此时的他早已口渴难耐,迫不及待地捧起草帽,轻啜一口,温热的水流淌过干燥欲裂的咽喉,仿若干涸之地迎来甘霖,滋润之感瞬间传遍全身。管星辰心怀感恩,一口接一口,直至将草帽中的水饮尽,满足与庆幸在心中交织,驱散了此前的疲惫与焦虑。
可清水入喉,不过片刻,那股子空腹的饥饿感便再度翻涌上来,如利爪挠心,肆意撕扯。管星辰抚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眉头紧锁,纵使刚解了干渴之困,此刻却被这汹涌的饥饿难耐所淹没。
他咬咬牙,撑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用脚将周边松散的泥土聚拢,再缓缓蹲下,双手捧起泥土,轻轻撒向那簇跳跃的火苗。火舌在泥土的掩埋下渐渐没了生气,青烟一缕缕飘散在空中,好似他那些未酬的壮志,转瞬即逝。
收拾停当,管星辰抬头望向山下那蜿蜒曲折、隐没在葱郁林间的小路,深吸一口气,迈出脚步。一路上,他双唇不停开合,心中的祷告如密集的鼓点,声声急切:“愿山下不远处,定有一处村镇,定有……”那是困于困境之人对生机的执着渴望,声音虽轻,却在山谷间悠悠回荡,伴着他一步步踏入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