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究竟是什么?
对于祭天族出生,自记事起就在不断看见未来的幽而言,命运是既定的,妄图改变必然遭受反噬。幽几乎不会跟旁人分享自己看到了什么。而此刻,她知道,如果她不说些什么程尘与小王之间的争论会无休无止,最终大家迟迟决定不了方案,沦为战场之上的孤魂。
“你看见了什么。”程尘刨根问底,他想要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想要改变未来不好的结局。如果在幽看见的未来中,自己的方案会造成死亡,他也会妥协,作为秦鹭小队的队长,他一直在尽着自己的职责。
“转机会在两个小时内发生,两个小时后,会是我们反攻的时刻,所以我觉得保存体力比较好。我们会在这场灾难之中活下去。”幽言简意赅,将自己看到的众多结局整合后道出。
“两个小时,不长,我们一定能够坚持到最后的,对吗?”程尘松了口气,两个小时,如果是防守,确实要比逃亡更加省力。
织雨并没有说话,自从幽跟她说了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她便一直在队伍之中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想得格外出神。
“那就简单了。”陶运自从有了自己的剑心之后,战力骤增,他不擅长决策,除了打架,其他的也帮不上忙,此刻见为数不多的两个有魄力有脑子的人达成共识,不免松一口气。“有我在,你们在结界里睡觉都行!”陶运如同往日一样大放厥词,他得意地看向前方的鬼妖灵,随意地挥出几剑。他不经意地回头,却再也看不见那一道倩影,更听不到陆燕对自己的嘲讽。那句“真是欠揍!”明明还在耳边,却再也没有人会用剑柄敲他的脑袋,笑骂。
程尘辅助着幽布置阵法,小王和织雨在各自的区域杀敌,筱麦为这片地区注入生机,形成一片鬼妖灵不敢擅入的领域禁区,大家各司其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陶运的动作。
陶运以剑心凝聚剑影,领悟剑心刺出的第一剑夺去了挚友的生命,现在又怎会有人如她一般回应自己思路清奇的玩笑呢?此刻手执剑心,算不算与挚友并肩共战呢?
“叮!”
织雨的身后传来刀兵相撞的清响,她迅速转身,刺出一剑将那偷袭未遂的鬼妖灵刺杀。
小王皱眉,她显然注意到了织雨此刻的状态不对,在战场之上竟然也可以出神。“织雨,累了的话就先休息。这里交给我。”
“我没事。”织雨浅笑,她看着自己手中紫色的长剑,她能够感受到,这柄剑已经支撑不住这般高强度的战斗了,就像是自己一样。她看向秦鹭小队的大家,她踏入战场的目的与大家不同。大家为生而战,她却只是想选一种有意义的方式,迎接死亡。她拼尽全力去战斗,只为了等待生命消逝的最佳时刻。可是现在,她似乎更想看到此战之后御风族的新生。
......
“大小姐,您歇一会吧!”管家心疼的赶到练剑场,看着挥剑挥到力竭的少女,劝道。
练剑场上,织雨倒在地板上,练习用的竹剑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即便是精疲力尽也不愿意放手,供她练习的人偶被竹剑劈成两半,洁白的棉花裸露在外面。
“费叔,你陪过几招吧!”织雨仿佛没有听到管家的劝说,她仿佛魔怔了一般,只要还能站起来,她就要去挥剑。
“大小姐,您这样下去,除了损伤您的身体,并不能精进您的剑艺。而且您......”管家看着逞强站起来的织雨,连忙上去搀扶,连站都站不稳的孩子,还心心念念要学剑。
织雨是半路起家的半吊子剑士,十岁练剑,什么底子都没有,怎么可能容易呢?身上的骨头都硬了,哪里可能在剑术上有所精进?况且,学会了,又能怎么样?一个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的可怜孩子,即便学会了舞剑,还真的指望她上阵杀敌吗?管家不忍心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受苦,却也只能够在织雨的坚持下妥协。
织雨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她于灵术上的天赋让她在十岁那一年便已经突破到了灵导师的境界。她手中的火焰千变万化,她可以捏出故事中才会有的火龙,凤凰,她敢独自一人离开安全结界历练归来,她对于各类灵术过目不忘......她一直都是同龄人眼中的绝世天才。原本,她打算在她成为灵导师时,告诉整个御风族的人,她的绝代风华!
可是,还没有等待她昭告天下,世间罕见的疾病缠上了她,想要活下去,自此再也不能够使用哪怕一丝灵力。而即便如此,她的生命大概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因为这罕见的病,父亲从叔叔家重新选择了继承人,曾经严厉的父亲与高要求的老师都开始偏爱她,大家对她的期待从优秀的家族继承人变成了只要开心就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织雨甚至相信,哪怕她刺杀了王大将军,他们都会将她保护起来,想尽办法为自己脱罪。
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不是!灵力无法再用,那就改修剑!织雨自负天赋,她倔强地想要向大家证明,自己并没有跌落神坛,她依旧是那个众人仰望的天才!她,从来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近乎疯狂的挥剑让她重回巅峰,她只用一剑,通过了御风学院的考核,用一剑,成为同年级的第一人。在这里,她再一次成为了传奇。没有人知道自己身患绝境,没有人会向她投以不必要的同情,大家都在期待未来的她会怎样大放异彩......
“织雨姐,你要跟我们一起组队吗?”操场上,化锦打开传送门,走到了看着黄昏发呆的织雨身边,“马上毕业了,参加这次战役,或许会有加分哦。”
“加分啊......”织雨给化锦留出一个位置,她就如同这黄昏一样,纵使再美,也会很快消逝。工作,她不需要找,毕竟活到现在,她大概也猜得到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亡。
“也对,织雨姐应该不愁这个。”见织雨半天没有回应,化锦有些遗憾,可能织雨并不在乎,也不愿意冒险吧。
“是程尘那家伙组的队?”织雨回头,询问。
“嗯,是他。”化锦眼前一亮,心中只有两个字,有戏!
“那就加上我一个吧。”织雨点头,如果结局已经注定,她想要选择自己退场的方式。比起死在房间里,死在战场上似乎更加隆重,也更有意义。当然,如果能够从战场中活着回来,也会是一种美好的体验不是吗?
......
小王皱眉,织雨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可不像是没事的状态。好在,有人时刻关注着战场。一道空间之门打开,将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吸了进去。
作为让织雨动摇的罪魁祸首,幽非常负责地将织雨带回了阵法结界之中。“你并不能像你设想的那样坦然地面对死亡。”幽看着织雨,难得耐心地开口。
“你能看到我的结局吗?”织雨咧嘴,看着幽。
“我说了,你就情愿跟着命运走吗?”幽看着织雨,两人之间相差了将近十岁,幽却反倒比织雨更加冷静,或者说冷漠。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不愿意信命的,至少对于那些不好的结局,大多是不相信的。就像她说某人这三天里,会有血光之灾,那人大抵会小心翼翼地躲个三天,得意洋洋地过来跟她说自己说得不准,结果在这过程中,出一些意外,见血。
“所以你那句话什么意思?”织雨不解,她有些搞不懂幽到底是什么意思。
“织雨,撑过去,你会活下去,在我看到的一百多种结局之中,只要你挺过去,你会名动世界。”幽看着织雨,眼神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人会在今夜爆发潜能,然后获得新生。”
被病魔折磨等待死亡的日子格外煎熬。幽曾无数次预知到自己会在幼时的怪病折磨下灵魂消散,她熬过一个又一个濒临死亡的夜晚,忍过一次又一次病发,所谓坦然接受,不过是面对死亡,最无力的反抗。她总不爱惜这具身体,可在那病魔缠身的时期,她比谁都想要活下去。
无意间窥见了织雨的命运,幽不由想到了自己灰色的过去。她希望织雨活下去,哪怕织雨活下去的概率,不过三百四十分之一.......
有人会在今夜爆发潜能,却未必获得新生......
“你......谢啦。”织雨没有想过,一个看起来游离在队伍边缘不与大家过多接触的人,会这般真诚地劝她不要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