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永远学不会等待。似乎只是睡了几个懒觉,四季就已经轮转了两遍。晨辉撒在荒山上,将黑土染上金黄。小阳伸展开翅膀,白色的鹰羽度上金纹。
小王站在它宽广的背上,载着筱麦和幽向将军府的方向冲刺。筱麦按着自己新买的礼帽,享受着风中的狂欢,幽则木讷地抓着小阳的羽毛,像是个人偶......她的灵魂似乎还没有追上。
“看!我就说刚好吧!没迟到。”小王操纵着风,自高空跳下,潇洒落地后还不忘看着灵魂还没有归位的幽。她嬉笑着,把恶作剧三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筱麦体贴地撒下种子,催发着藤蔓编织出结实的长梯。她拉着幽往下走,可对于恐高的人来说,在高空中被人抓着,并不会给她安全感,反而会让她有一种被死神扼住咽喉的恐怖感受。她甚至已经忘了,怎么运用灵力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幽终于着地了,大地母亲给予的安全感,险些让她热泪盈眶!小王憋着笑,身体却止不住地抖,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两年了,小王和筱麦就像新苗,长高不少,随着修为的精进与见闻的增多,她们的身上,也很难再见到小孩子的稚气。自从两年前领悟到了剑意,小王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她就像是一把刚刚开刃的新剑,锋芒毕露,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筱麦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虽未绽放,却已初见风采。许是天赋的影响,在她的身边,总会生出几分亲近与信任。
而相比较于两人的大变化,幽的身上,并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她依旧只是五岁大的模样,身高连一米二都不到。她那充满稚气的脸上即便满是深沉,也并不会有多少威慑。反倒让不少不知情的人,对她面露宠溺与慈爱。许是因为时间灵力的影响,又或许是到了瓶颈期,她的修为并没有多少变化,两年里,倒是先后被筱麦和小王追平了。
今日是月初,三个人跟例行公事一样,“堵住”牧笛。只是,这一次,她们带了惊喜......
几乎是一进门,小王就拿着剑杀到牧笛面前,幽隐匿于空间之中,不见踪迹,而筱麦则保持着跟小王之间的距离,让小王随时处于自己可以支援辅助的范围内。
“小小姐跟牧笛真没有私人恩怨吗?”负责守门的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化作一缕风远去的小王,感慨。
在武场外的打斗,牧笛为了不拆家,自然收敛太多,很多技能不能用。但三个小家伙可不会有这一层顾忌,她们的伤害还没有到能在大将军府的建筑上留下印记的程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王等人的胜算便比在武斗场上大了些。筱麦作为辅助,在这种突击中作用不明显,却难得地再一次使用带着进攻性质的陷阱类法式,藤蔓编织的陷阱能够很好牵制住牧笛的行动,至于在这过程中给牧笛带来的生命加持......拜托,就她们三个这样程度的打斗,打三天三夜也不会让牧笛受伤啊!这生命祝福落在牧笛身上几乎不会影响战局。
小王是打斗的主力,剑法与灵术相辅相成,倒是可以跟牧笛有来有回地过招。但也仅仅是过招而已,她将自己所有的技巧都用尽了,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搞了半天,牧笛却只是在那几招实招中轻轻用剑一挡一挑,便将小王精心准备的招数化解。
“嗡~~”空间的震动带着独有的颤音在此地回响,仅能容纳一个脚印的阵法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了牧笛的脚下,来不及躲了!在看见阵法的瞬间,牧笛便做出了判断。
“咔!”牧笛以细风裹挟右脚,向那小小的阵法用力一踢......阵法纹丝不动,反倒将他的双腿一起束缚在原地。他无奈一笑,看着此刻已经将剑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王,“你们赢了。”
蓄力将阵法破坏,牧笛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他风轻云淡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袍,微笑着看向三个孩子。“你们这次的行动是谁的计划。”
“你猜猜是谁。”收起惊雷,小王的眼睛里填满了奸计得逞后的狡黠。
“……”牧笛看着小王的笑容,认真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太温柔了,水放多了?“你想出来的?”
小王头抬得极高,几乎可以说是鼻孔朝天了。她今日心情极好,先后让两个人吃了鳖......
“牧叔,下次,能不能放着让我来解除阵法。”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蹲在一地破碎成粉粒的阵石边,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碎成了几瓣。
“你还缺阵石?”牧笛眯着眼睛浅笑,刚才被摆了一道,他自然也是要讨回点什么的,这困住他的阵法,他暴力打破,不小心弄碎阵石,这不过分吧!
......
银色的光华点亮如繁星般分散于大地之上的阵石。如果是在夜晚,这些被抛出的阵石,或许能形成一场壮观的流星雨,令人无限遐想。
“洛连!我们谈谈。”湖心小岛之上,一位精致娉婷的女子在洛连到来的瞬间,抛出所有的阵石,她就像是一个画家,在这片土地上描绘她的景。
“师姐,有话好好说嘛!”洛连看着已经生成大阵,似乎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眼里却不见一点波澜。“只要你想,我可以一直听你的,之前的雪山之旅,我二话不说不就带上你了吗?你知道的,我从不限制你的自由。甚至很听话......”他站在大阵的中心,似乎并不畏惧。哪怕这个凶阵极有可能将他的生命彻底带走。
“那我让你放了小无忧,放了潭意呢?”小潮冷笑,仿佛听了一个世纪玩笑,她看着已经完全陌生的小师弟,心中是滔滔的怒火。
“师姐,你最懂我了,你知道答案的对吗?不要为难我。”洛连非常纠结地皱眉,看向眼前的小潮。
“这就是你说的听话?可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怎么也想不到,洛连在做的是此等毁天灭地的疯狂之事!更想不到,他会丧尽人性地拿活人进行实验,去追求他的大道!
“看来师姐在很久之前就恢复记忆了啊!是什么时候呢?”洛连完全不打算回答小潮的质问,一口一个师姐,可一举一动却体现不了半分同门情分,他似乎在回忆,想知道小潮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他向前走出一步,只听咔的一声,一枚躺在阵心处的阵石化为了粉齑,又是一步,不远处的阵石发出爆鸣声......
洛连闲庭信步般不断靠近小潮,“你为什么会在今天爆发呢?”他浅笑着走至小潮的身边,抓住小潮的手腕,“你是真的打算跟我同归于尽,还是要用你的性命要挟我......”
小潮也不怕被洛连抓住,就这样僵持着。她盯着洛连,却可悲的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经看不透对方的命运了。“你可知道如果你这么做了,你就真的成了整个世界的罪人!遗臭万年!”
“后人的事我不管。你们不是很早就将我视为罪人了吗?习惯了。”洛连有些可笑地看着小潮,又透过小潮讽刺着整个祭天族所谓可以看穿命运的人。“而现在,如果我成功了,我便是世界的功臣,不是吗?”失败了,那或许,他就认了“世界的罪人”这一论断。
小潮哑然,在她的记忆里,洛连从来都是被整个族群孤立的。即便是他拥有史上最强的大的阵法天赋,整个祭天族都在利用他所创造的阵法,也改变不了族人对他的畏惧和排斥。“回归正题,我要你放了潭意。”
“凭什么?”洛连从空间里唤出一把椅子,兀自坐下。他对小潮这个师姐,极尽尊重,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寸步不让。
“那是你的大师兄!曾经救你性命的人!”小潮是看着洛连长大的,知道他的心结所在,可也正因知道,她没法昧着良心说出“回头是岸”这番可笑的言论。
“所以他还活着。”洛连并不觉得自己处理的有什么问题,仿佛留着潭意的生命,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他又拿出了一捧书,无视了小潮,也无视了困住他的凶阵。“你不必试探我对你们的态度,既然是谈判,就把你的筹码都拿出来。”
“这偌大的阵法,就是我的筹码。我要你放弃对小芜的实验!”小潮也不再试探,洛连必然是有底牌的,他的底牌,不可能在一个小小的阵法下轻易亮出。但是这并不重要,她的目的也不是知道洛连还藏了什么。“你应该不想这个湖心岛,化作虚无吧!”
洛连皱眉,神识再一次回荡在整个湖心岛上,一遍又一遍,最终既愤怒又无奈地看向小潮,“师姐,你太了解我了。”
小潮在阵法上的造诣很高,虽然天赋不及洛连,但是在整个祭天族也是顶尖的存在。她最擅长的便是对各种上古凶阵的破解与修改。这眼前的虚子大阵高深莫测,但洛连并非无法破解,他自己创造的破阵技巧适用于几乎所有的阵法,虚子大阵也不例外。但是,洛连不敢破。
阵法的核心,是他千辛万苦从潭意体内提取出来的时空之源。他藏的很隐秘,却不知为何被小潮拿了去。一旦阵法启动,这东西将会不复存在,而要将它剥离出来,他就得毁去阵眼。而此阵,小潮做的最大的修整,就是将阵眼与结阵之人的心脏连接,很鸡肋的修整,一旦阵毁必定人亡,没有任何余地。
时空之源是洛连计划的关键,他不可能舍弃。主要这东西的提取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他自己也没法保证能否提取第二次,同时这东西很重要,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而小潮,是他心中少有在乎的人,如非必要他也不愿意下杀手。小潮倚仗的便是两人之间的情,她在赌,赌洛连并非真的六亲不认。
“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毫不犹豫地引爆这个湖心岛。”洛连看着小潮,“所以,你的后路是什么。”凭借自己对小潮的了解,这家伙既然站出来了,必然是有万全准备的。
小潮松了口气,听到这话,洛连便不会杀了她,至少现在不会。或许,待到他需要时空之源时,他会悲痛却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但至少不会是现在。而这也就够了。“我没有后路,只是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呵!”洛连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可此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你放都放了,还来这一出干什么。”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小潮若有所思,最终面露后悔,仿佛她真的只是为了放走自己的孩子,小芜。
洛连看了眼从未动过一下的小潮,手上有流光翻飞,阵石被他掷向远方,他不关心它们落在了哪里,挥手离开。
虚子大阵能被成为十大凶阵,其所需要的能量必然是极大的,即便小潮做了优化改进,也很难避免这一问题。将自己化为阵法的核心,那么,她在这个阵法之中,或许就是带有智慧的高级阵石,她可以说在大阵成型的时候开始,她将再也不能够离开这里。
洛连围绕着小潮,在大阵的基础上,套上聚能阵,让小潮不至于要无时无刻保持修炼。付出这样大的代价,真的只是放走一个孩子吗?洛连是不相信的。但是,有些事情,是问不出来的。
目送着洛连离去,小潮随意地坐在了地上,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得看......
荒谬的谶言击溃勇士的无畏,沉寂的魔咒印证智者的愚行,造劫者在百年浩劫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