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帝都的好官

“一没开堂二无问审,你们这样办案是不对的!”

叶弯弯将人在门口拦下,领头捕快懒得同她浪费时间,不耐烦地挥手让她走开,只想早早办了事回家吃饭。

“官府办案,不是你小丫头能管的事。叶家药铺造假,证据确凿,只等判罚下来便是。”

叶弯弯偏不让路,梗着脖子据理以争,“造假的证据我没看到,但叶家药铺绝不会造假,我可以上堂作证。”

管事也不知道老东家与这姑娘有什么渊源,但她一片赤诚,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与少东家很是般配。若有幸度过这一劫,当真要找机会让他们认识认识。

叶弯弯自是不知,被人默默牵了根红线。她坐在牢房里,无限苦恼。

同样是假药事件,她爹当年扩大了叶家的影响力,收获了她娘亲的香吻,到她这里,办砸了不说,还惨兮兮地关进了大牢,父女俩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哎,真愁人。

叶弯弯进女牢的时辰,错过了饭点,她嚼着剩余的糖炒栗子,想着明天该怎么写信给她爹请教一二。

旁边的牢房,一直传来哭哭唧唧的声音,扰得叶弯弯越发不知道该写什么,只得倒头就睡。

到了第二天,狱卒来送饭,隔壁牢房的人仍缩在角落里,像是没听到一样,任由饭菜放在过道。

叶弯弯早就饿了,兴冲冲地跑过去,结果险些吐出黄胆水。窝窝头搭蔬菜汤,散发着浓浓的馊水味儿。

难怪道上都说牢饭不好吃,她强烈要求套餐升级!

狱卒收了跑腿费,当然不介意区别对待,很快就送来丰盛的饭菜。

走的时候,狱卒恶声恶气地问隔壁还吃不吃,那姑娘也不答话,饭菜便被端走了。

“哎,要不要我分你一点儿?”

女牢的囚犯很少,这一片就她们两人,叶弯弯想说个话,都是空荡荡的回音,凄凉可想而知。叶弯弯借机搞外交政策,无非就是想找个人唠嗑。

结果那姑娘瞥了她一眼,冷漠地摇摇头,继续垂着脑袋,抱膝而坐。

叶弯弯出师不利,讨了没趣,自顾自地大吃起来,却没发现隔壁的姑娘,偷偷咽着口水。

狱卒来收碗筷,叶弯弯又掏了银子,让买些消食的蜜饯和纸墨,狱卒趁机敲诈一笔,乐滋滋地去了。

打从叶弯弯说要纸笔,隔壁那姑娘神色就出现了异样。待叶弯弯抓着笔,画出一张张鬼画符,浪费了大半的纸张时,那姑娘终于坐不住了。

“你犯什么事进来的?”

叶弯弯下意识挠头,不曾注意手里还拿着毛笔,耳侧留下了一戳墨水。

她想了想,学着拉长脸的捕快,粗声粗气道,“你想要作证?先去牢里等着大人升堂吧。这丫头妨碍公务,一并压入大牢!....官差是这么说的,我没犯事,我是来作证的。”

“呵,你可真傻,”高月摇摇头,笑得嘲讽,“这帝都哪有什么好官,都是一丘之貉。我劝你省下银子,贿赂贿赂那些当官的,也好早早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才不是,谁说帝都没有好官了?”叶弯弯哼哼唧唧道,“我就认识一个好官,可好可好了。”

“哦?那你刚才是在画他?”

高月眼神一撇,瞧得正是叶弯弯的‘家书’。

叶弯弯嘟囔道,“他才没这么难看,这是我们家的一个管事,他也被关起来了,我想让我爹想想办法,我爹很聪明的。”

“你说自己认识当官的,怎么不找他帮忙?”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找顾延之?”

叶弯弯眸光一亮,拿起画笔唰唰地画起来,完全不顾及看信人的感受。

反正高月是没看懂,叶弯弯到底想表达嘛。

“我说,既然他在帝都,你干嘛不直接去找他?不过是个妨碍公务的罪名,花点银子,就能堂堂正正地出去。”

“真的吗,真的吗?”

叶弯弯一脸激动,还有这种操作,帝都可真有人情味儿。

高月点点头,确认过眼神,叶弯弯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孩子。

眼下,她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天色不早,能办这差的人估摸散值了,你得等到明早。...对了,你这纸笔,能否借我一用?”

叶弯弯不用再苦恼写家书的事,很是感谢高月的指点,便乐呵呵地递了纸笔,没有多问。

只要她明天找到顾延之,以他们共患难的过命交情,他一定会仗义相助的!

高月提笔,写得一手好小楷。

想当初,她也是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直到前几年,贪官势大,霸占良田横行无忌,搞得灵州乌烟瘴气。

她爹爹是良善之人,不愿助长恶人贪念,压榨庄上的农户,断然拒绝,与官府交恶。她与母亲去寺庙为灵州百姓祈福,归来时家中已惨遭门祸。

而她的娘亲刚烈,去知州府击鼓鸣冤,被棒打出来,不久病死破庙,临死前让高月投奔舅舅。

双亲俱亡,高月有恨,哪里肯让父母死得不明不白。于是带着证据和万民请愿书,前来帝都告状。

不料,那京兆尹骗走了她手中的证据,将她关进大牢。

官官相护,冤屈难雪。

高月自知出去无望,便想借叶弯弯的手,将万民书偷偷转交舅舅,等到他日陛下出行,将那御状告上一告。

叶弯弯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接过她的书信和包裹了东西的手帕,塞到怀里,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明早一出去就帮你找驿站寄。”

两人刚说完话,狱卒就来了。高月转过身,恢复淡漠的神情,不愿让人看出异样。

叶弯弯端过预定的晚饭,示好道,“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会睡不着的。我明天就走了,一起吃顿散伙饭?”

这次高月并未拒绝,她其实也是饿极的。生来富贵的人儿,怎喝得下那馊水,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才有一顿没一顿吞咽罢了。

两人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高月,你怎么也会被抓进来?”

“我是来告状的,眼瞎,信错了官。”

“不怕,我还有好多银子,明天我带你一起出去。我们去找顾延之,他是顶顶好的官,一定会帮你的。”

“我的事,银子解决不了。你帮我把东西送出去,就是帮了大忙。”

叶弯弯感受到她话中的无奈和沉重,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颇不舒服,“我一定会把家书,寄给你舅舅的。你等着,我明天找到顾延之,让他来救你。”

高月心头大石去了大半,此时戏谑道,“顾延之?今晚你已经提了这名字很多次,难不成他是你的心上人?”

“顾延之是我兄弟,我们有过命的交情。而且,他真的是个好官......”

叶弯弯不懂什么是心上人,想起那短暂的相识,仿佛时间过了好久,倒让人有点想念。

看在高月眼里,却是豆蔻枝头情思起,待到入骨方可知。

更深人静,叶弯弯吃得太撑,翻来覆去折腾半宿,终于有了点儿睡意。

不远处,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砍断了隔壁的门锁,动静不大,却足以惊扰叶弯弯。

叶弯弯翻了个身,迷糊看到有人拿着刀,踏进隔壁牢房。

刀?

叶弯弯瞬间惊醒坐起,正好与挥刀欲砍的黑衣人对上眼,面面相觑。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叶弯弯。

半夜不好好睡觉,跑到大牢行凶,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想杀她刚刚认识的朋友高月,叶弯弯不淡定了。

她抓起地上的骨头碎渣,冲黑衣人道,“别躲,看我的独门暗器——”

人都有反意识,越不让做的事,越会去做,这是叶弯弯当山匪时学的绝招之一。果然,黑衣人夜里视线不清,见一堆不明物体扔来,闪身避开,跳离了刚刚惊醒的高月。

“高月,让一让,我要过来了。”

隔着一根根木栅栏,你怎么过来?

高月躲到一侧,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叶弯弯对着隔栏猛踹了几脚,两三根木桩断裂,砸出个通道口,就这么钻了过来,看得黑衣人和高月目瞪口呆。

奇怪的是,动静闹得大了,狱卒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黑衣人恶狠狠道,“仙路不走,偏来踏鬼门,那我就成全你——!”

叶弯弯的斧子被收缴了,只能赤身搏斗。来人身手不弱,叶弯弯又要护着高月,一时落入下风,险险避过几次刀尖。

她瞥到地上掉落的锁链,故意卖出个破绽,滚落到牢门口,拿起铁链反击。

一套鞭法行云流水,与使斧子比,叶弯弯此时多了几分冷厉,很快便逆转了情势。

叶弯弯拿着黑衣人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恶声恶气道,“快说,是谁让你来的?”

这点威胁,黑衣人哪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要杀就杀,我是不会说的。”

高月感念叶弯弯救命大恩,想起放在她身上的万民书,生出了几分歉疚。

她一早便知,沾染此事,势必会给叶弯弯招来祸患,却还是自私地托付了。

想到此处,高月上前,想说点什么,黑衣人却趁机反抗,还想杀高月!

这下可惹恼了叶弯弯,一拳揍了上去,拿起锁链困了个严实。

叶弯弯被高月拉到一旁,事情全盘道来。高月道过歉,便欲收回书信和万民书。

谁知叶弯弯听了,为民除蝗虫的绿林精神爆棚,胸脯拍得砰砰响,誓要帮忙到底。她将黑衣人卸胳膊卸腿儿,胖揍一顿,逼问着幕后指使。

漆黑的牢房里,开始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叶氏审问。

当灯火骤然亮起,大批人匆匆赶来,只看到一个小丫头蹲在黑衣人旁边,不知做了什么,黑衣人时哭时笑,面目扭曲,像个难受的神经病。

顾清宴自然认出了那小丫头,叶弯弯瞧见他,十分欢喜,“顾延之,你来的正好。这人油盐不进,快帮我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