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仇恨

深夜,侯府。

明亮的火堆点亮屋内,袁福通招呼何应星坐下喝热乎乎的羊奶。

热气升腾,带着些许膻味的羊奶下肚,给两人的五脏六腑带了浓浓暖意。

何应星放下碗,舔了舔嘴边的奶渍,左右看了看后问道:

“侯爷,韩方士呢?”

“韩青啊,”袁福通随口说道:“去方外了。”

他想起那面瘫不禁笑了笑,对何应星玩笑道:

“韩方士?我让他这方外之人帮我买头牛,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找我报账,抠得要命。”

何应星闻言,露出笑容:

“想必是在凡间待久了吧,臣在朝歌时,听闻方外之人不可在红尘久留,似乎难以保持清心寡欲。”

说罢,他便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出兵石国,需等韩方士回来,他是方外之人,对敌人法门定有些了解。

还有一个问题,守备队八百人,侯爷准备出多少兵力?”

袁福通早有决定:

“守备队尽出,再临时招五百人,两百编入守备队,三百留守袁城。”

他这些年快把袁城附近的妖魔杀绝了,留三百守城,加上他的名头,即便出现妖魔,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届时去了石国,若事情棘手有被拖住的危险,直接放弃回国就是。

何应星闻言,沉吟片刻,颔首道:

“除却石海之外,还有三名继承人去搬救兵,上古甲胄如此大的诱惑,定能招来不少兵马。一千人……是我国补给的极限了。”

去石国也谈不上远征,数日便可抵达石国境内。

只是一路上人吃马嚼,不是个小数目。

袁城仓库内有粮食,都是政务司去南方换来的,珍贵无比。

但再珍贵,也比不了袁城守备队全员具甲的诱惑。

所以动用仓库存粮是必须的选择,而且用南方的粮食来招兵,莫说招五百人,一千人都轻而易举。

之后两人又敲定了行军路线等细节,出兵时间则需要先拿到甲胄再决定。

袁福通已命人明日与石海去验货,先把定金——一千套甲胄拿到手再说。

总不能去了石国再穿,得先与其他国家组成联军形成煞气才稳妥。

“明日你在政务司召集大家多商量商量,国力薄弱,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千岁。”

何应星本以为袁福通要送客,起身要告辞。

没成想袁福通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笑道:

“有些东西得给司徒看看。”

何应星虽有疑惑,却也从命道:

“遵命。”

片刻后。

何应星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盯着侯府后院,那方闪烁点点荧光的草地。

袁福通在一旁详细解释着,这灵草会给袁城带来多大的变化。

没多久,大司徒回过神,一把拉住袁福通的衣袖道:

“千岁所言可属实?这灵草能改变袁城贫瘠的土地?!”

袁福通认真点了点头,“还没长好呢,长好了全面推广,土地会肥沃,牲畜吃得好长得肥,灵气充裕后,人住在这里也可长寿……”

何应星顿时涨红了脸,连连赞叹道:

“好草!好草!”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告罪道:

“侯爷恕罪,这灵草实在……价值太大,足以福泽百世。”

袁福通见他如此激动,忍不住绷着脸吓唬他:

“但种灵草会引来大妖,可能比石国那方士更强大。”

何应星顿时哑然,陷入沉默。

良久,他面色悲哀道:

“那还是别……”

“你怎么跟韩青一样怕这怕那的!”

袁福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管他什么方士妖魔,胆敢伤本侯子民,来一个剁一个!”

若无滔天的胆量,如何改得了未来的死局?

他不仅要造反,还要在造反后扰乱封神世界线,那完全是和方外大教对着干。

要是种点灵草都怕,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毕竟按原著描写,闻仲“闻风知胜败,嗅土定军情”,听上去打仗跟开了未来视野一样。

面对如此对手,定要心怀无畏,先在战略上藐视才行。

他看了看黑云沉重的夜空,收回视线,将心绪放在当下:

“何卿,虽说北海自治权颇大,但崇应彪只要不傻,定会派人盯着我。

若出兵石国顺利,我以甲胄扩充军队恐会引起他的警惕。”

何应星沉思片刻,说道:

“千岁不必担心,袁城内家家户户皆登记在册,若有外人出现,臣会第一时间监视起来。”

他顿了顿,看着袁福通脸上的三道疤,欲言又止。

袁福通笑道:

“想说什么就说。”

灵草摇曳的光影中,何应星抱手躬身:

“臣斗胆,想知道侯爷是否会对崇应彪复仇?”

“……”

冷冽的晚风刮动二人的衣袍,院子里忽然安静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何应星,似乎一定要知道答案,弯腰不起。

袁福通见他这幅模样,微叹一声,“为何会问这件事?”

何应星不假思索道:

“臣受先侯大恩点为伴读,今又蒙千岁信任提拔,代掌政务司。

若千岁不报仇,臣便辅佐千岁施仁政,尽力让百姓吃饱穿暖。

若千岁欲报杀父之仇……”

他盯着地面的眸子,闪过一抹血腥:

“崇应彪乃北伯世子,所处位置极其显眼,只要千岁动手,做得再干净也免不了被查出来。北伯身处帝国核心,有他在,朝歌不会将此事定义为私怨,只会觉得您是想……”

“造反。”袁福通表情平静,轻飘飘说出了那大逆不道的两个字。

何应星身形没有丝毫摇晃,继续道:

“若千岁想复仇,便要下定决心。臣既蒙千岁托付政事,以后的施政方向,自然会更重军事。”

袁福通低头看着他,没有正面回答:

“你和姓张的都去过朝歌,为何愿意留下?”

何应星毫不犹豫,双目通红:

“幸得先侯点为伴读之大恩,令臣得以识文字,亲眼见证幼时梦中南方繁华。倘若知恩不报,做那弃国弃家之徒,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苟活……你好大的胆子。”袁福通笑了,这是在点他呢。

这家伙嘴上说如果不复仇就辅佐自己施仁政,心底怕是恨不得亲自复仇。

何应星……何应星……

袁福通猛然想起,此人当年父母皆被妖魔所杀,是父亲从雪原捡回来的孤儿,命人好生照料养大。

忆起前世是因父亲离世的悲痛,当时脑海受到了信息时代的莫大冲击,记忆有些混乱,最近才好些。

在旁人看来,父亲死后他是性情大变,以前跟匹发情的野马似的谁也管不住,现在还会安安分分待在侯府了。

袁福通盯着何应星的后脑勺,心想难怪在政务司询问这位司空叫什么名字,他会愣了一下。

原来是自己的问题。

现在看来,岂止点为伴读之恩?

还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此人对崇应彪的仇恨,未必比自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