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保证不翻案

一时间,数不清的帽子扣在了余庆脑袋上。

这件事怎么可能有圣旨?

政令都没有。

即便是闻仲,也只是嘴上交代了此事,“软禁”两个字更是提都没提过。

他只是希望袁福通先住在这里,稳住后再去朝觐。

显然,三朝重臣闻仲,也怕袁福通在朝觐的时候,当着天下诸侯的面,向天子告状。

但袁福通可不会讲什么政治默契。

城都进来了,他当然要多惹祸。

一则是想趁此机会,想办法弄死崇应彪。

二则,便是女娲的话,让他多惹祸,引发劫数来明悟本心。

袁福通得理不饶人,双目通红地看着比干:

“殿下!臣自袭爵后,日夜期盼在朝觐之年叩谢大王,岂能被一小人软禁在此!还望殿下为臣做主啊!”

比干眼皮跳了跳。

这句话可能是在骂余庆,也可能是在骂闻仲。

他正迅速思索要说些什么来安抚。

结果袁福通半点不给机会,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转过身面对余庆,咬牙切齿道:

“奸贼!你有没有圣旨?本侯数三声,你拿不出来,便杀了你!”

“一!二!”

袁福通一边数,一边攥着余庆的衣领,管他是不是修行过,有多大道行,要往他脑袋上狠狠来一拳。

但在第三声数出来前,比干便微叹阻止道:

“袁福通,天子脚下,岂能任你行凶?你有什么委屈跟本王说便是,先进去与本王喝杯茶,本王以自身担保,绝对无人会软禁你,若太师欲行此事,本王自会在金銮殿丹墀之下,呈上奏章。”

袁福通闻言,拳头停在半空。

沉思片刻,他拍了拍余庆的脸:

“你好好等着,本侯定要呈上奏章,请大王治你的罪。”

满脸涨红的余庆,衣衫不整,双眼布满血丝,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袁福通推开余庆,转身。

比干已走向大门。

袁福通见状,便跟上。

进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番好景色。

墙高数仞,门壁清幽。金线杨柳随微风飘荡,荷花池内锦鲤慵懒来往,蝴蝶翩翩,于木香蓬下飞舞。

奇花异草,皆是奢华之物,侍女双列,各个年芳二八,容貌美丽。

“太师倒是想得周道,都是华贵之物。”

比干在前方说道。

袁福通左右看了看,冷不丁道:

“臣是蛮夷,遭北风吹惯了,看不懂这些。”

比干并未动怒,只是将他带到荷花池上的亭台内坐下,命人奉上香茗。

水空子未进宅子,也不担心袁福通的安全。

毕竟千里之内,最大的威胁,便是眼前的孔宣。

宅院里。

比干抿了口茶,轻声问道:

“路上驿站可曾怠慢了你?”

袁福通微微摇头:

“照顾周道,且太过周道,接近朝歌后,吃喝皆是亲王级别的接待,令臣受宠若惊。”

比干笑了笑:

“这是大王的命令,你离开冀州后,苏护八百里加急,快马向朝歌禀告。而大王,也八百里加急,命沿途驿站务必好生接待,只是没想到你来得太快,跑死了几匹马,旨意还未传完,你便到了朝歌。”

袁福通垂眼不语。

比干继续道:

“你想干什么,苏护已经在奏章里说了。走得如此着急,是不想连累苏护?”

袁福通抬眼,并未回答,沉声道:

“殿下,臣有一问。”

比干顿了顿,仿佛预料到他想问什么,直言道:

“大王知晓你父亲是冤死,北地诸侯里,未必所有人都听从崇伯父子。”

袁福通闻言,深吸一口气道:

“先父忠心耿耿,大王登基消息传至北海时,沐浴焚香,为大王祈福,却惨遭崇应彪杀害。这奸贼荼毒北方百姓,擅杀一镇国主,还犯了欺君之罪。实乃成汤社稷之虫豸,每活一日,便损害大商威严一分!”

刻骨的杀意,即便是北海的冰雪也无法掩埋,一字一句,皆是对大商的质问。

茶水渐渐冷去,比干看向眼前年轻人脸上的三道疤,苍老的面容闪过了一丝不忍:

“他竟鞭于你的面上。”

那贯穿眉眼,撕裂面容的伤疤,仿佛扭曲的毒蛇般盘踞在袁福通脸上。

他仰起头,凝声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说鞭面,即便那日崇应彪宣读圣旨要砍了臣,臣也会洗干净脖子静待屠刀!”

比干一听,心底生出一股热流。

忠臣啊,身处贫瘠之地,既如此忠心。

但南方大事已经营多年,上将军鲁雄已领兵南下,这种关头,北方可不能出事。

六百载社稷,四大诸侯已经到了必须处理的地步。

比干缓缓道:

“袁福通,你是北海诸侯,拥有极大的自主权。我且问你,若把你的封国,放在南方富庶之地,给你一样的自主权,给你更大的国土,你觉得如何?”

他觉得袁福通是个愣头青,想语重心长地讲些藩镇势力太大,对社稷有威胁的道理。

谁料,袁福通轻而易举便听懂了其中意思,摇头道:

“不能有相同的自主权,甚至连军权都不能有,臣不能保证子嗣袭爵后,不会权欲熏心,威胁大商社稷,是早晚的事。”

他没有停顿,继续道:

“殿下是想给臣说,四大诸侯各个手握重兵,心怀叵测。臣的委屈比起削减大诸侯的势力而言,实在是小事。”

比干哑然,而后微微摇头道:

“一镇诸侯被北世子借助陛下的名义冤杀,不是小事,陛下一定会还你清白,但不是现在,你还年轻,可以等。

本王给你一个保证,保证洗刷你父亲的冤屈。但你也得给本王,给陛下一个保证,朝觐之时,莫要翻案。”

袁福通静静听完,笑了:

“这些道理臣都懂,臣只是不忿要被软禁在此地而已。臣向殿下,向陛下保证,朝觐之时,绝不翻案。”

朝觐之前他就要翻案。

身负王命的比干,笑着点了点头:

“且先为大王受些委屈,你未来有大前程。”

气氛松缓了许多,袁福通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感受甜腻充斥口腔。

咽下后,他对比干说道:

“殿下,臣想在朝歌四处逛逛,北海苦寒,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

比干思虑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块刻画玄鸟展翼的令牌递给他:

“拿着,有了它,除了王宫你想去哪里,无人敢阻你。太师那里本王会去说,你可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

袁福通郑重地点了点头,起身接过玉牌道:

“殿下放心,臣都懂。亲王大驾慰问,先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允许臣扰乱朝廷大计。”

比干赞赏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这地方你想住便住,不想住便不住,但晚上记得来一趟,本王会派人给你一身新衣服。”

袁福通行礼,“多谢殿下。”

片刻前,宅院外。

孔宣屏退侍从,上下打量着水空子,问道:

“都说三界内外,只有那寥寥几位清楚你的跟脚,认识这么多年,你原形究竟是什么?”

水空子双手拢袖,“反正不是爱开屏的孔雀。”

“……”

孔宣微叹一声,“嘴这么臭,应该是粪坑成精了,人间之外斗一场?”

水空子笑了笑:

“正有此意,就现在吧。抓紧时间揍了你,本座还得继续护卫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