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袁崇焕》:毛文龙其人

袁崇焕杀毛文龙,崇祯再杀袁崇焕的问题,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讨论过,本无再重复写的必要。但是这却又是崇祯时期绕不过去的问题。为了整个文章的完整性,还是必须写。我就以自己所见对这个问题叙述分析一下,应该承认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认识也有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从一开始是对袁崇焕盲目崇拜,对崇祯皇帝切齿痛恨;然后是对袁崇焕的惋惜,对崇祯的谅解;最后是认为袁崇焕罪过确实当死,崇祯并无实质性过错。这种思想上的转变,主要还是因为看了更多的讨论,了解了更多的事实。

为什么说袁崇焕该杀?为了要说清楚这一点。还是先了解一下被袁崇焕杀掉的毛文龙究竟是何许人。

(1)《明史》与《晚明史》中的描述

《明史》中关于毛文龙的记载是“文龙者,仁和人。以都司援朝鲜,逗留辽东,辽东失,自海道遁回,乘虚袭杀大清镇江守……设军镇皮岛如内地。皮岛亦谓之东江,在登、莱大海中,绵亘八十里,不生草木,远南岸,近北岸,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抵大清界,其东北海则朝鲜也。岛上兵本河东民,自天启元年河东失,民多逃岛中。文龙笼络其民为兵,分布哨船,连接登州,以为犄角计。中朝是之,岛事由此起。”

《晚明史》一书中对毛文龙出身经历描述得更为详细一些“毛文龙,浙江杭州人。万历四年(1576年)出生于杭州府钱塘县的松盛里,自幼家境贫困,随母寄养于舅舅沈光祚家。年轻时穷困潦倒,替人看相谋生。还学习孙吴兵法,好谈兵事。三十岁那年,只身北上,经北京走山海关、宁远一带”,然后经过他舅舅推荐,被授予都司职位,“天启元年五月毛文龙率军丁将近二百人,涉海三千里,直入虎穴,擒叛将佟养真父子于镇江,一举收复辽东数百里江山。辽阳失陷,他从海道遁回,乘虚攻下清朝在鸭绿江边的镇江堡。镇江堡失守后,他率部撤往鸭绿江口近海的皮岛,随后晋升为总兵……毛文龙登岛后,披荆斩棘,筹备器用,召集流民,通行商贾,南货绸布,北货参貂,挂号抽税,不过几年就成为雄镇。”

以上记述可以看出什么?毛文龙本出身平民,贫寒起家。走南闯北,历练颇多,见识也广,为人有机谋且不乏胆色。他投军之后,都司不过是个小官吏,然而却能利用这个小职位,做出一番大事业。当明军在辽东一溃千里,望风而逃的时候,唯独他却能仅仅依靠二百人的军丁,逆流而上,涉大海,入虎穴,擒叛徒,杀满虏,攻镇江,镇皮岛,靠着惊人的胆识和过人的判断力洞察力,一举占领战略要害的位置。

在他之前,皮岛不过是个无名小岛,明廷没有派官吏将领驻守,后金也并不十分重视。直到毛文龙驻扎于岛上,双方才都认识到这个地方所处位置的重要性。按照清朝编写的《明史》这个岛本不过是个荒芜不毛之地,直到毛文龙上岛,才逐渐招揽收拢百姓,并且把其中一部分百姓训练成军队士兵,同时吸引商贾,发展贸易,使之经济上活跃繁荣起来。可以说皮岛完全是毛文龙白手起家,一手开发出来的。

从毛文龙的这一番作为看来,此人实在具有非同一般的才能,无论在军事上,还是经济上,有相当卓越的眼光和头脑。所谓时势造英雄,正是时势才在当时的社会中造就了像毛文龙这样完全出身平民,依靠自己过人的能力赢得重视的英雄人物。

关于毛文龙驻扎在皮岛对清朝的重大牵制作用,这一点是明清双方都予以承认的。根据晚明史的记载“天启三年,毛文龙与部下商议:辽东要地,唯金州,南通旅顺口,北至三牛坝。西通广宁、东可图复。若得此城,陆路可扼建州骑兵,水路可往登州运粮停泊”商定之后,“毛文龙就率部将攻下了金州,而自己仍旧退回皮岛。明朝廷也因此升毛文龙为左都督挂将军印”,“当时朝廷上下,都认为毛文龙在海外有牵制后金的功劳,兵部的估价是:毛文龙灭奴不足,牵奴则有余”,这个估计是相当符合实际的。工科给事中杨所修则说:“东方自逆奴狂逞以来,唯一毛文龙孤撑海上,日从奴酉肘腋间撩动而牵制”;“奴位出老寨则不时攻掠,以阻其来;奴离窥关则乘机捣袭,以断其后。”应该说,这些都是对当时真实的情况的描述。

即便是在一心丑化毛文龙的清朝编写的《明史》中也不得不有如下记载“四年五月,文龙遣将沿鸭绿江越长白山,侵大清国东偏,为守将击败,众尽歼。八月,遣兵从义州城西渡江,入岛中屯田,大清守将觉,潜师袭击,斩五百余级,岛中粮悉被焚。五年六月,遣兵袭耀州之官屯寨,败归。六年五月,遣兵袭鞍山驿,丧其卒千余。越数日又遣兵袭撤尔河,攻城南,为大清守将所却。七年正月,大清兵征朝鲜,并规剿文龙。三月,大清兵克义州,分兵夜捣文龙于铁山。文龙败,遁归岛中。时大清恶文龙蹑后,故致讨朝鲜,以其助文龙为兵端。”

这里表面叙述的似乎都是毛文龙一连串的败仗,对毛文龙在天启三年,夺取金州的胜利,只字不提,以达到编者对毛文龙丑化的目的。但即便如此,从这些描述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仅仅是这一小段文字,就包括毛文龙六七次对清朝的骚扰牵制。表面上似乎都是毛文龙损兵折将,但实际上真正头痛叫苦的却正是后金方面。有毛文龙在,后金方面就不得不随时提防他的偷袭,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有毛文龙的军队士兵钻出来,给清朝来一下子。毛文龙在暗处,而清朝却在明处;毛文龙可以随时主动地挑选骚扰攻击清朝的地点时间,而清朝是明知道毛文龙就在那个皮岛上,却看得见,摸不着,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一到海上水中,清朝的骑兵优势就半点发挥不出来,想要攻打毛文龙,只能是自找麻烦。而且还有一点,毛文龙的兵员补充几乎是无限的,那些在辽东受到清朝迫害残杀的汉族人民几乎都可以成为毛文龙部队的潜在兵源,而清朝则不然,被杀掉一点就是少掉一点。可以说在毛文龙和清朝的对峙中,毛文龙是占尽优势便宜,而清朝则是哑巴吃黄连。正因为这个道理,清朝是把毛文龙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之入骨,却又拔之不去,有苦说不出。既然拿毛文龙没有办法,就只能迁怒朝鲜出气,这才有了所谓“时大清恶文龙蹑后,故致讨朝鲜,以其助文龙为兵端”。这淡淡一句,就可以看出这个大清“恶”文龙,“恶”到了什么地步?

(2)汪汝淳撰写的《毛大将军海上情形》

在明朝人汪汝淳撰写的《毛大将军海上情形》一文中,对毛文龙起到的作用有更详细的描述。汪汝淳是毛文龙同时代人,从文中可以看出其对毛文龙相当熟悉,对当时的情势和许多事情都有深入了解,不乏真知灼见,一些观点可以说切中要害。有说他本人就是毛文龙的幕僚,恐尚不能确认,但无论如何这篇文章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我们不妨摘取其中一部分内容做些分析。

“封疆之臣递坏递更,递更迭坏。然期间岂无长城之足恃,究竟同归于一败?此其故盖有难言者。”

意思是,负责防守边疆的大臣,一个接一个的坏事一个接一个地更替,一个接一个地更替又一个接一个地坏事。然而这当中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像长城一样足够依靠的吗?究竟为什么最后都同归于一个失败呢?其中的原因难以表达啊。

“今日之病,病在议论繁而私意广,浮夸大而经制疏,既无补于实际,安望其有实功。”

也即造成目前困境的病因在于,议论繁多,而这些议论却大多代表各自的私人利益和意愿;虚浮夸张的风气大张,然而真正经营管理的制度却疏漏草率;于是既不能对实际有所帮助,又怎么可能指望有什么实际的功效呢?

“海上之偏师,一振于镇江,擒叛将佟养贞等献俘朝廷;再振于林畔,以挫衅其酋子,不啻以空拳搏猛虎。”

这是在叙说毛文龙的战功了,其意自明,不必详细解释。

“往二三乡人从海上归者,略述彼中情形,经营布置确有端绪,驾驭属国以诚以信,而其主裁在收辽人,以复辽土,故归之者如市”。

这里的一句“主旨在收辽人,以复辽土”,可以看出毛文龙的战略主张几乎和熊廷弼、袁崇焕如出一辙,也可算得上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将军屯兵皮岛,……日以召集辽民,安插屯种、拣练将士为事。凡归附之辽民,每口月给粮三斗。奴自去冬杀阿骨后,残酷日甚,杀戮日众,故民离怨而归将军者日众,即编剃逃兵者亦多归公……今军声大振,宽、镇、凤、蒲、横诸城堡,俱以遣将收复,设立防守。”

这里描述的情形是符合实际的,后金头子努尔哈赤凶残横暴,对辽东地区的汉族人民更是残酷虐杀,肆无忌惮,保守估计,辽东大概至少几百万无辜平民死在后金统治者的屠刀之下。在这样的情形,毛文龙驻扎在离后金据点不远的皮岛之上,无疑为了辽东百姓提供了一个避难所。至于文中说“即编剃逃兵者亦多归公”,应当也是实情。

“奴酋则在辛酉腊月十四日林畔袭战之后,……又见毛将军不时有兵扬帆海上,而皮岛逼在建州之后,……故次第抽回,以保老寨。今奴亲兵实不满四五万,而编兵逃者逃,死者死,期年之间已去十三,又为毛将军召回五六万,故奴日益猜而杀戮益重,编兵凛凛思逃。”

这说的是毛文龙驻扎皮岛,位于建州后方,形成了对后金政权的有力牵制,迫使其不得不将主力回调,保护老寨,同时也造成其内部的猜疑混乱。

“入夏,辽兵民归附日众,而马亦稍稍增间,出兵设伏宽、镇间,奴骑零星哨探中伏辄擒,并夺其马,屡中屡擒。”

这类似于抗日战争时期敌后武工队采用的战术了,不和敌人主力交战,却专门找对方零星少数的士兵进行打击,这样的战法估计也是让后金头目感到头疼的吧。

“全辽之失封疆几二千里,其间与奴为敌者仅沈奉两战,……余俱望风奔溃,未尝以一矢相加遗,以至于今,但幸奴不来耳,来则风鹤皆奴兵也。独将军自庚申将二百余人,由三岔下海,遍历各岛,延揽同心,激奋忠勇,收双山,破镇江,孤悬绝岛者几三年,不得国家斗米尺布之济,仅以一片精忠收集辽民,依屯属国……屡以数百人于宽、镇、凤、叆间,效戚南塘设空营地炮之伏,以擒奴骑,大战小战,以力以智,不可数计,非若当关之兵将小有警报,辄办一走者比。”

这里的描述都是历史真实情况,可以参考其他记载加以证实,并非夸张之辞。其中说“数百人于宽、镇、凤、叆间,效戚南塘设空营地炮之伏,以擒奴骑”,当是典型的游击战术,所谓“设空营地炮”,空营好理解,“地炮”应当是地雷吧,戚继光应该是发明过类似于地雷的埋在地下的火药爆炸武器。可见地雷战并非抗日期间才有,早在明代就已经将之应用于实战了。

“奴自动抚顺,破开、铁之后,编剃辽民为前锋,每攻一城进一城,辄以辽之剃兵先驱,而奴令极严,却者必斩。故我兵每一遇敌,仅与辽民自相杀戮,而我之精锐已尽于前,奴始以骁骑放马冲突,无不立败者。将军自攻镇江、收双山,悉以谋胜,虽林畔几不免于虎口,而截杀酋目,挫衄奴子,始不敢再渡鸭绿。自是而后,将军且以偏师屡出宽、镇,牵扰奴贼,张疑帜以乱贼心,避其锐而击其堕,……而奴遂委宽、镇、凤、叆以去,将军始得从容驻屯、肆其出入,而无袭击之恐矣。是向之用兵者,皆于奴角力,用其所短而败,独将军省强弱,察虚实,度形势,舍其宽、平,逼奴老寨,俾奴不敢出老穴一步。”

这一段叙述分析后金分裂分子以前能够在军事上胜利的原因,然后指出毛文龙如何扬长避短,取得胜利。关键就是“以谋胜”。在满寇的兵力战斗力都强于明军的情况下,避免正面作战,在满寇统治的后方,采用游击战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四处骚扰,使得后金防不胜防,从而在后方开辟出根据地。应该说毛文龙采取的这个策略确实效果非常好。从后金头目对他的痛恨也可见一斑。

“兵行诡道,故战必用间。自用兵以来,每将败衄,奴必蛰伏肆其诡传,谓奴畏我而哭矣,粮饷将尽矣,父子相戕矣,叛将思内应矣;且多用奸细,勾引我之辽民为奴间谍矣,而我辄信之以为实。若线索全在奴手,是奴惯用间而我专落其间,致屡战屡败,而我终不能一用间,以得奴之真好矣。独将军自取镇江则用间,以离养真之爱妾;除阿骨则用间,使奴立斩其大帅;招刘爱塔、王子登则用间,以剪奴之羽翼;诱诸伪将俾阴受节制,而奴之腹心始离,真情始得,奴始不得将军之虚实。将军之细作时达辽沈,飞书遍投,而奴之疑惧益甚,凛凛终日,日惟追杀毛兵奸细并杀戮辽民,而归附将军者日众矣。”

这一段是说在和后金割裂分子作战中使用间谍细作的重要性,以往的情况是,后金叛乱分子多用间谍奸细,达到探听情报,扰乱明方的军心民心目的,明朝则往往坠入彀中,敌暗我明,结果屡战屡败。而到毛文龙在辽东之后,这一形势才开始逆转,离间佟养真和其爱妾,用反间计除掉后金将领阿骨,用间谍招揽敌方的刘爱塔、王子登诸如此类等等。这一点是对后金作战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可谓是心得之谈。只可惜毛文龙之后,明方依然对此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不加重视,甚至对后金方面的行动一无所知,一直到打上门来才知道对方动向,这是相当可悲的。

再来看全文的最后一段话“天外之孤忠一心办贼,而于时局之周全势所不及,兼实功实效远在绝岛,故知之最寡,而助之者不力。今虏气尚骄,国耻未雪,愿当事勿以文法相抱持,同心佐主,勉图接应。否则,海上之辽民日久,万一久而乏食,众溃于内,奴乘于外,则天下事大可寒心矣。因并笔之,以俟裁察。”

这一段话表达了汪汝淳的担心与希望,最后这一句“众溃于内,奴乘于外,则天下事大可寒心矣”,已经隐隐有悲怆之意,似乎在预告未来的结局,最后竟一语成谶,不幸而言中,也是可悲已极。

不可否认,由于汪汝淳和毛文龙关系密切,所以文中当有溢美夸张之词。但综观全文内容,基本是对真实情况的描述,参之以其他史料,基本是事实。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毛文龙在皮岛的存在,对后金政权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甚至可以说是心头大患。毛文龙以相对以较少的人力物力牵制住了后金政权,甚至使其有动辄受制之感,就如芒刺在背,对辽东汉人统治都无法稳定下来。

汪汝淳文中曾说后金头子曾经贴出榜文悬赏毛文龙首级,其中说“有能斩毛文龙首级者,以全辽王之”,应当非凭空虚构。后金以及后来的清朝头目对毛文龙的痛恨是确凿无疑的,甚至百多年后清朝编写的《明史》似乎仍旧余恨未消,对毛文龙多用贬语。

(3)当事人之评价

后金叛乱分裂分子对毛文龙痛恨虽痛恨,却真的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可就在这个时候,明朝内部却有一股势力同样把毛文龙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帮助后金头目做了他们想做却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正如言官对熊廷弼的不断弹劾一样,但是朝廷内对毛文龙的弹劾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仅仅明史中就列出两个“工科给事中潘士闻劾文龙糜饷杀降,尚宝卿董茂忠请撤文龙,治兵关”。

但明朝的皇帝还并没有十分糊涂,无论是天启也好,还是崇祯也好,都知道,皮岛这个据点,本就是毛文龙一手开发出来的,如果没有毛文龙,根本就没有皮岛的局面,那你们还弹劾些什么东西呢?如果没有毛文龙牵制住后金叛乱分子,恐怕天启年间,后金政权就已经打到关内来了。所以对这些弹劾,都一概挡了回去。

事实上,当时也有正直的官员为毛文龙说公道话。比如当时的屯田主事徐尔一就竭力上疏为毛文龙担保:

“《毛太保公传》说屯田主事徐尔一念毛帅功高,而愤朝议之多舛,不平,乃上疏论不可解者四,……。罗振玉《东江遗事》跋‘谓屯田主事徐尔一上疏,自以三子一孙保文龙无他。文龙死,尔一复上疏,疏入不报,尔一挂冠去。’”

这个徐尔一敢于用三个儿子一个孙子来为毛文龙做担保,可见其对毛文龙推崇信任的程度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勇气这么做的,毕竟一旦出了事情,涉及就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自己一家人性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这个徐尔一究竟是什么人呢?是否是毛文龙的党羽亲信,又或者是毛文龙用金钱贿赂收买的人?都不是。实际正如贾乃谦所说:“崇祯朝工部主事徐尔一并非奄党,相反的却曾因替奄党迫害的熊廷弼仗义讼冤。而名垂史册。就是他。”

明史中是有徐尔一的名字的,但并非独立的列传,而是在《明史·熊廷弼传》中,崇祯元年,首先站出来为熊廷弼鸣冤的就是这个徐尔一,他在奏疏中说·熊廷弼“其才既笼盖一时,其气又陵厉一世,揭辩纷纷,致撄众怒,共起杀机,是则所由必杀其躯之道耳。当廷弼被勘被逮之时,天日辄为无光,足明其冤。乞赐昭雪,为劳臣劝。”

所以罗振玉称赞徐尔一说“尔一盖亦一伟丈夫也”。

徐尔一对毛文龙是怎么评价的呢,不妨来看看——

“屯田主事徐尔一在籍叹曰:‘辽左兴师十载,任东事者,如经略杨镐丧师,袁应泰则陷城,廷弼则败逃,巡抚王仕贞则失机,总兵刘綎则阵亡,马林则挫锋。其余不可胜述,而投清者亦不知几许,未有如毛师开镇九年,护持两国,复城献俘者。而庙堂诸臣,反生异议,我减军饷。军饷一减,则将士灰心矣。’”

天未尝不为国生异才,而不克收其用,则平辽总兵毛文龙是也。穷海孤悬一旅,始终寄托州岛,试与重关岩城,兵多饷足者相提而论,奚啻天渊……不一二年,抚集逃民八九十万……苦心勠力,自营自办……其发迹梗概亦甚奇矣。而所最难者,当魏忠贤擅政,督抚节镇称颂建祠者比比,而文龙耿介不一而足。今历按东江章疏,有一言半辞客影响文致否?……东江实收,自二年至七年,共银一百五十万有奇,米豆杂粮共九十余万石耳,犹纷纷责其虚冒。然则共宁一镇,五六年来,每岁用银三百万,米豆一百三十万,兼之内帑不时给发,何尚忧乏绝而致鼓噪耶?其不可解一;

文龙报有实兵十五万,前后解献俘级,不啻万余,论者以为俱难凭信……且所属岛屿廿余,浩渺二千余里,非得多兵,何以联络策应,进战退守?其不可解二;

敌至宁远,罪文龙不能牵制。按文龙于敌未至宁远以前。已侦得其情,报关、宁旱备。当故甫至宁远之日,即悬兵千里,攻袭海州、沈阳以分其势,或亦力止如斯而已,而论者咎之不已……当敌兵袭破朝鲜,文龙率兵往救,分路要截,因之远地,文龙因急檄关、宁,往捣其虚,不可谓进剿亡机,岂不闻遣一旅为诸路声援,而所望于文龙独若是奢乎?

其不可解三:

谓东江为扼要,而文龙果才耶。宜重其任,不然或裁其镇,或更其人。今俱不可,而止裁减其饷,是委为敌饵耳,且文龙妻子久已归杭,倘亦王剪多请田空自固之意乎。而犹虞尾大不掉。其不可鲜四……要之,事之真伪,具悬海外,总不能确有所据,……皇上必欲恢复三韩,宜立召文龙,面陈方略……臣敢保文龙才足办此,如用而不效,甘与同罪。

因为未见全文,中间意思有脱漏不明处,但总体上还是很清楚的,基本上对那些指责毛文龙的烂言作了有力驳斥。比如说毛文龙虚冒军饷一条,他的质问是毛文龙率领的东江军队从天启二年到七年,一共收到的银子只有一百五十万两,而关宁部队,一年军饷用银就在三百万以上,尚且有因为缺饷鼓噪哗变的事情,这样的对比,还硬要指责东江虚冒军饷就实在令人费解了。

其他如关于牵制问题,还有所谓的尾大不掉问题,都为毛文龙做了有力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