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火车上,陈九成缩在座位上,抱着书看。
上车前,他没买东西吃,准备硬挺到下车。
这样能省点钱带回去。
车厢里很吵,还有乘客吃东西的食物香气。
陈九成闻着味肚子饿的咕咕叫。
不过看书却没耽误,饥饿的时候记忆力更强。
再看一会睡觉,凌晨四五点钟应该就能到哈尔滨。
从哈尔滨转车,差不多明天晚上能到兵团。
陈九成看向车窗外,这个时间学校应该上晚自习了。
京城袜厂附中的教室里,张海洋今晚没有逃课,正在趴在桌子上抄笔记。
他旁边的同学,好奇地问道:“海洋,不出去搞对象了?”
“给九成抄笔记寄过去。”张海洋小声地回一句,又继续抄了。
坐在第一排的辛美华看一眼教室外面昏暗的天空,也低下头抄笔记了。
此时京城的老陈家,一家人都坐在一起。
奶奶抱着陈文斌,左看看右看看心疼的不得了。
刚刚陈文斌回家就被小婶打一顿。
陈文斌抽抽搭搭的缩在奶奶怀里,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爷爷此时坐在那里脸色难看到极致。
他手里还拿着信和一份汇款单。
这些是林秀云寄过来的。
汇款单有四十块钱,信里有几张全国粮票,还专门感谢他们照顾陈九成。
“没脸啊!老陈家的脸算是丢完了!以后在院里头都抬不起来!”
小婶在旁边小声地反驳道:“又不是我们赶他走的!”
小叔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埋怨。
昨天晚上吵完架,小叔跟在后面想拦住小婶回娘家。
只是没想到陈九成在门口,他就没好意思跟出去。
不过也听到小婶和陈九成说的那句话。
小叔心里清楚,陈九成回东北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那句话。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说出来,不然这家里就彻底过不下去了。
小叔看向爷爷问道:“爸,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爷爷一拍桌子生气的进屋了。
奶奶此时叹气道:“回去也好,他妈一个人在那边也辛苦,考上大学再回来嘛,九成读书用功,肯定能考上。”
小婶连忙接话顺着说了几句。
“那我先去做饭了,都没吃饭呢!”
小婶找个借口去做饭,走之前看一眼桌子上的粮票和汇款单。
此时大杂院里,不少家都在说这个事,一个院里没什么秘密。
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事情,都能立马传开。
一个个都在背后说小婶不容人呢。
就没有这么干的,还亲婶子呢。
人家孤儿寡母的回来投奔,长孙就在这住一个学期,能有多大事忍不下去啊!
这事做的太不地道!
厨房里小婶切着菜把小叔叫进去烧火。
等小叔进了厨房,她就忍不住问道:“九成回去了,嫂子寄来的钱怎么办?”
“王淑芬!你想干什么!”
小叔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小婶一瞪眼,把手里的菜刀剁在砧板上。
小叔闭上嘴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小婶哼一声说道:“我说什么了吗?你就喊!爸不肯帮你去找李书记,我去求他,那钱我用来买东西,以后还给他们不就好了!
现在都以为是我赶走九成的,以后还怎么在院里住!这房子必须分!”
小叔立马说道:“你做梦!别想打那笔钱的主意,我不会同意,爸也不会同意的!”
“懒得和你说,我找妈去,就不信她能看着自己孙子整天被人在背后念叨!”
小婶擦擦手就出去找奶奶了。
小叔坐在灶台后面,忽然就想到昨天晚上,九成也是坐在这帮他烧火。
他抬手揉揉眼睛,长长的叹一口气。
凌晨四点多,陈九成在哈尔滨下车了。
哈尔滨还很冷,陈九成吸吸鼻子跟着人群出站。
火车站的售票大厅里,他算了一下身上的钱。
除去买车票,还能剩几块钱。
这几块钱买点东西带回去。
陈九成坐在角落里睡也睡不着,他就翻出王燕妮送他诗集看起来。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他才站起来出站去买东西。
此时京城的老陈家,爷爷吃过早饭,回屋准备拿钱去邮电局。
只是一摸枕头下面,昨天寄过来的汇款单不见了。
奶奶此时进来说道:“钱我给淑芬了。”
“那是秀云给九成的钱!”爷爷立马推开她出去找小婶。
但是小婶早就已经走了。
奶奶追出来说道:“现在院里都传开了,你让他们以后怎么做人,怎么在这住。大人没事,那文斌怎么办,他还小,总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吧!
秀云的钱束先给他们用,以后会还给秀云的。”
爷爷气的胸膛起伏,回头骂道:“这下老陈家真成欺负孤儿寡母的了!
你让我以后怎么见秀云和九成!死了我都没脸下去见建国!!”
爷爷气的转身就推门出去了。
这钱必须得还回去,还要多寄点钱过去,不然这良心真过不去。
爷爷出去找人借了六十块钱,才去邮电局。
到了邮电局后,他本想打电话,但是又改成发电报了。
打电话会更快一点,但是他实在张不开口。
电报很快就发过去了。
兵团里,收到收发室里收到电报,就去送给林秀云了。
林秀云正在家里养伤,那次进山她胳膊受伤了,寄过去的钱都是周围几家凑的。
“秀云嫂子,有你的电报!京城来的!”
林秀云立马披上衣服出去,心里忍不住紧张起来。
京城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发电报过来。
她着急忙慌的接过电报。
【九成昨日八点已回东北。】
看完后,她顿时感觉有点晕,九成怎么回来了!
“嫂子!嫂子,你没事吧!”
送电报的人连忙扶住她,林秀云缓了缓着急地说道:“九成回来了,现在应该快到了,我要去接他,他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啊!”
“什么?九成不是去上学吗?怎么回来了!”
送信的人立马说道:“嫂子,你别急,你身上有伤,我找人去接他,你千万别急啊!”
安抚林秀云几句,他就往兵团总部跑了。
此刻的陈九成正坐在从哈尔滨出发的火车上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