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还不死心!
但事已至此,如今哪里还有那么多机会?
纵使有,也不会是现在,亦不是如今朱祁钰屁股底下的位置。
因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再想将其给拉下来,谈何容易?
天下共主,权利何其之大,纵使其前面没有任何自身势力,可重要吗?
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自然有的是人,向其位置靠拢。
想与之抗衡,何其之不易?
想着,想着,金英心中不禁一声长叹,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
“太后娘娘,非臣愿意如此,亦或者臣不愿意想办法。”
“实乃,已是事到如今,倘若再被诟病,恐就真的愈发难以收场。”
孙太后闻之,脑海中不禁浮现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自己所处的局势,心头也是升起无尽的悲意和无奈,从始至终她从来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这份田地。
更没想到,曾经被她瞧不上的两母子,居然也有翻身、骑到她头上来的一天,且令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近乎是把她给逼入了绝境。
孙太后没有说话陷入沉寂,双眸无神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紧跟着软倒在身后的软榻上,嘟囔着嘴颤颤巍巍的道:
“怎么....”
“怎么会如此,怎么就变得如此了。”
此情此景,跪伏在地上的金英,见此自也不太好做评价,亦不知该如何为此做评价,跟着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就这般,过了半晌的时间,原本神情落寞孤寂的孙太后,仿佛想到了什么,身形直直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双眸迸发出骇人亮光,嘴角微微上扬,出言道:
“起来吧!”
闻之此言,敏锐的察觉到此间语气的转变,金英微微愣了一下,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惊疑不定抬头回望了过去,神情中疑惑好奇尽显。
究竟是何事,能够让孙太后,态度一下转变如此的大。
恰在此时,金英耳边则传来孙太后,略带着些许不甘和坚定的声音响起,自顾自的轻声低语,道:
“不就是卑躬屈膝、不就是低声下气装孙子吗?”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有吴氏和那贱种,都能如此至今翻身。”
“未得势之前,未能够成为这六宫之主前,哀家又不是没做过,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只要能够有机会,只要后面能够功成。”
“大不了重新走一遍.....”
此言出。
着实震撼到金英了,做梦都没想到。
如此言语居然能够从孙太后的嘴里说出来,要知道从宣宗废后,改立其为六宫之主伊始,且伴随着儿子立为储君,紧跟着继位,对其也异常的孝顺,事事处处只要不过于过分,皆顺着其意。
令其权势、威势,可谓是风头无两,近乎无人可比拟。
也正是如此,亦造就了其孤傲、自以为是的性子,难以真正的将别人建议给听进去,极易依照个人喜好,成就了现如今尴尬难受的境地。
虽现如今听之口气,貌似看明白、想清楚、醒悟过来了。
可貌似真心怕是有些晚,倘若其的醒悟能够稍稍微早上些许,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地步。
于此间,金英自是不好出言,打击其积极性,亦担心其再搞幺蛾子出来,或者真的被气死,遂于心中简单思量片刻,恭敬跪拜行礼恭维,道:
“太后娘娘圣明!!”
孙太后面色淡然,并未将之恭维放在心上,颌了颌首示意金英起身,扯着略带柔和的声音,继续道:
“金英....”
“哀家有一计和想法,以尔任职深宫多年,于朝堂政事的敏锐,给哀家好生参谋参谋,此间是否可行,亦想听听尔之建议。”
“不知尔可愿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知道,其能够如此大转变,亦完全不符合孙太后的性格。
金英不敢有分毫犹豫,道:“娘娘请说,臣洗耳恭听!”
于此,孙太后闻之,对其态度极为高兴,遂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金英起身,出言道:
“当下局面,诚如你所言。”
“一动不如一静,哀家已失去,应有之优势。”
“既如此,哀家亦不打算于此间耗费心神,无阻已成定局之事,而应转而考虑,抛除皇位之后的事情,例如着手谋划储君、身陷囹圄儿子之迎回事宜、后宫主导地位。”
“其一甭管朱祁钰如今多嚣张,但只要能够迎回太上皇,以太上皇十多年朝堂为帝,自是有心腹,为此亦自有人会靠拢,甘为马前卒。”
“其二,储君位置未定,虽朱祁钰如今为帝,但从礼法上,见深哥儿亦享有继承权,可与之争夺一番,亦符合礼法大义。”
“其三,纵使其一真的不成,其二见深哥儿依旧失势,但只要稳住后宫主导地位,哀家纵使与之玉石俱焚,亦不会让吴氏和朱祁钰两人笑到最后。”
“只要咱护住见深哥儿,断了朱祁钰之后,哀家看谁还愿支持,一无后之人稳坐帝位。”
“不知哀家,所想之三条路。”
“金英想之较之如何?”
狠!太狠了!简直不是一般的狠辣!
亦或者说,乃已是极度的疯狂!
听的金英不免打了好几个寒颤,面色微微变了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密布的冷汗,他真的被吓到了,亦真的害怕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前两者有没有机会成功,金英自是不敢保证,但最后兜底的,亦是最后的那条玉石俱焚之路,较之孙太后的狠辣,以及宫中多年经营。
成功与否,还真的不好说,还真的说不一定。
且从孙太后的口气,虽看似问他之意见,但金英心里清楚,在孙太后言出这般话语时,就注定而已然下定了决心,同时也品味出此间深意,其这是需要他彻底站队,荣辱与共的节奏。
于此,金英皱了皱眉头,有着些许迟疑,有些惊疑不定:
“娘娘,真要如此吗?”
“入之方乃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必粉身碎骨,名声毁尽啊!”
孙太后听完之后,瞳孔中的双眸微微眯了眯,继续道:
“眼下留于哀家的,难道还有他路吗?”
“倘若尔有他法,可畅所欲言,尚好、哀家亦可采纳之,如何?”
此言出,金英脑袋深埋沉默了。
见其无言,孙太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笑意,意味深长的继续出言,道:
“此间后果,尔勿扰勿忧。”
“尔之家中之人,哀家先前几日,就为尔安排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不管事情功成与否,绝对不会牵连至尔家人,为此可将心搁肚子里面。”
轰....
看似轻缓关切的话语,却宛如惊雷于金英脑海中炸响,令其一股森然寒意直冲天灵盖。
皆为人精,别看孙太后打着好意旗帜,实则乃何种深意,自是不言而喻。
此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亦不给他留有分毫的余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金英心中纵使百个千个不愿,也不得不硬生生强压下去,硬着头皮、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面色郑重跪拜下去:
“但凭太后娘娘吩咐,臣殚精竭虑、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