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请宝贝转身

这世间法宝分为两种，一种是修为高深的修真界大能以无上法力祭练而成，而另一种，便是这片天地间自然生成，往往威力效果都难以解释的先天灵宝。

林锦歌见多识广，从这屡毫光上只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但并没有感受到源自道痕和灵感带来的恐怖威压，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件极为稀有珍贵的先天灵宝。

他并没有认出这是哪一件。

起码有两百年，他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了。

林锦歌脸色大变，急忙说道：“道友，一切好商量！”

他先前动手之时，招招要命，可如今别人一旦想要他的命，他就开始想商量了。

但这世间之事，若事事都能商量着来，想必便是纣王也能永享天下了。

可惜不能。

可惜楼上这人也并未打算与他商量。

林锦歌咬牙，拼命催动道法，身上所披八卦仙衣上阵纹全部亮起，璀璨的光芒几乎将他自己整个淹没，可像是盛极而衰，这光芒立刻又暗了下去。

原是这毫光上面，双眼之中又现出两道白光，钉住了林锦歌泥丸宫。

这下任凭林锦歌修为如何高深，仙衣再妙，元神被封，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变得昏昏沉沉。

而此时屋内那道人，原本腰间的酒葫芦此时飘在空中，他站起来，对着这葫芦恭敬一拜：“请宝贝转身。”

那宝物在林锦歌头上一转，这位纵横修真界千年，声名赫赫的紫龙岛客卿长老首级就已落在地上。

头一掉，身子也跟着往后倒，整个人栽倒在火山泥灰里面，肉身污浊不堪，元神又被封住，飘在半空昏昏沉沉。

如果哪吒此时看到外面这一幕，或者听到隔壁道长嘴里说的那话，一定能认出这位不知名的道门前辈，便是封神世界里那位最神秘莫测的散修。

陆压。

道人陆压此刻往隔壁瞧了一眼，眼中神色连连变换，最终归于平静，喃喃道：“真是奇怪，这孩子到底是何等人物，是谁在替他遮掩天机，便是要在日后三教封神大业中扮演重要人物，也不至于此吧。”

他在屋里来回走动，按北斗七星方位接连踏出七步，又停住步子，往隔壁再看一眼：“天演之法看去竟也是迷雾一团，真是人为不成？”

浩月走到窗前，月光照在窗棂上挂着的刻纹黄铜风铃上，像是镀了一层银色的霜。

道人瞧了一眼天上，伸手将风铃摘下揣进怀里，连说了三声有趣，立刻又盘膝坐下，片刻后又睁眼，竟也似那葫芦中毫光一般，双眼射出两道白光。

“看他境界，纳神境沉淀不算太久，可看来今日就像是要明悟金丹之法一般，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福缘深厚，看不透，看不透啊。”

陆压叹息一声，看不透便不再看，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为这后辈突破境界护法一晚，亦或是刚刚斩杀那位西海紫龙岛的客卿长老，都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倒是哪吒身上那层遮掩天机的迷雾，甚至让他觉得比眼前这口火眼山还要有趣的多。

……

晨。

太阳有如一个耀眼的圣龛在地平线上露了出来。

哪吒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不知不觉间，竟感觉对天地元气的理解又有精进。

他喃喃道：“这金丹之法，原来竟和人体经络血脉乃至腰后气海都有关联，难怪先前石矶说此事只能靠自己感悟。只是这方法发乎于心，怎么感觉浑身上下亦有通透之感，修道一事，果然神奇。”

哪吒从床上跳起，赤脚在微凉的杨木地板上走了两步，微微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推门而出，跟楼下的店小二打了个招呼，对方瞧他的眼神也不对劲。

哪吒心说自己刚刚照过镜子，脸上也没脏东西，可马上他心里微微一怔，再回头看那店小二，才发觉到底出了什么事。

自己一夜之间竟凭空长高了两寸。

“怪了。”

上楼去找隔壁那道人，敲门不应，心说这道长怎么不告而别，可转念一想，这样的前辈高人，确实没有去哪干嘛还要向自己报备的道理，便也心安理得的牵了枣红马，又往温泉那去。

“有缘再见吧。”

他已做了打算，今日一去，便不再回，可他仍并未直接走，反牵马又顺着小路往灵泉镇的巷子深处中去。

这地方路窄且脏，住的人多也杂。

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又宽又阔干净而又体面的主路，连带着道路两旁连环不断地店铺商贾，便是这灵泉镇的门脸。

而长街两侧的这些宽窄交错的腌臜巷子，才是揭开面具之后，各路豪门大户一手遮天，平常百姓生计难寻的灵泉镇真面貌。

这副面貌镇子上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可除非你真的住在这里，不然的话，这副面貌别说张嘴去提，简直连在脑海中去想也不愿意想。

哪吒今天去找的那个人就住在这里。

他只知道她住在这个方向，具体在哪却不清楚，不过不重要，他长着嘴巴，会说会问。

不过也许是本就有此见面之缘，所以不用开口去问，两人就迎面碰上。

是那个自小死了父母，十多岁就开始靠卖身为生的妓女。

时间还早，她今日刚刚出门，穿着那双打着补丁的绣鞋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的那些水坑，踩在那些零星的，垫脚的青砖上，动作轻灵而又熟练。

女人抬起头，这个时候在这里瞧见哪吒，脸上除了尴尬，更多的是意外。

“公子？”

哪吒见四下无人，也不废话，说道：“今日我就要走了。”

今日就要走了。

女人心中并无波动，像哪吒这般，可怜她，请她吃饭，对她好的人以前也曾有过，但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若说真有哪个人会看上自己这么一个妓女，单是心中产生这个想法，她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更别说，眼前的哪吒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子弟。

哪吒从腰间变戏法般掏出一个沉重的袋子，往前一甩便甩到女人怀里，颇有重量，女人一个踉跄差点没接住。

女人满脸疑惑，打开袋子的一角瞥了一眼，浑身一颤，接着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这是？”

“前日在镇子外面遇上一伙不长眼的马贼，敢打少爷我的主意，顺手都杀了，尸体上搜出二百两银子，想来银子原本的主人都已经魂归西天，找也找不到，便都给你算了。”

女人神情恍惚，身子更抖，有了这些银子，便是她也可以从这泥潭一般的深渊中爬出来。

再回过神，发现哪吒已经调转马头，翻身上马。

“为什么？”

哪吒双手抓住缰绳，摸了摸枣红马头顶梳散开后又重新绑好的鬃毛，说道：“什么为什么？”

“我……我只是一个妓女。”

说出这话，女人的眼眶已经红了，分明天还不冷，没到那最难熬不过的寒冬，可她却感觉到自己的上下两排牙齿在打架。

是啊，我……我只是一个妓女，我不值得别人这样对我。

一想起这件事，她的心也跟着颤。

此时哪吒已经催马往前，日光下，背影一片漆黑，他临走时轻飘飘的说了句。

“算是这天下人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