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的老者庞眉鹤发,一身纯素的鱼白裰袍,背手站在一群人不人鬼不鬼,浑身沾血,煞气腾腾的贼寇海盗之中,极为怪诞诡谲。
见李茂领着沈错推门而入,老者目光扫过,视线只一交错,沈错顿时汗毛倒立而起。
沈错左肩和手上本就受了伤,伤口虽然已被那链锯绣春刀汹涌而出的热浪将皮肉烫得贴合在了一起,也算勉强止住了血。
只这一眼,沈错就听脑海里一道迸裂声响,好似肩上被什么阴厉的邪祟狠狠蛰了一下。
他肩上一沉,如坠千钧重物,仿若自己只在一瞬之间便从这古香古色的厢房里消失不见,被拽入了深邃幽暗的泥潭之中。
无数看不见的手臂用奇怪而扭曲的角度,沿着他的脚踝摩挲攀附,爬上他的背脊,缠着他的手臂,勒住颈脖向下拖拽,试图将他沉入阴寒粘稠的腐烂淤泥里。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淹没沈错的口鼻,已经被灼伤贴合的伤口被再次撕裂的疼痛浸没五感。
超越死亡的恐惧再一次降临,企图吞噬沈错的理智。
就在沈错即将沉没在空虚又沸腾的淤浊之中时。
“啪!”
伴随着一声清亮的拍击声,一股剧痛从后脑传来,将他从淤泥之中连根掀出。
那些原本附着在身上的粘稠诡异手臂彻底消失不见,只有身上的粘稠仍有残余,以及那险些被重击摇匀的脑浆和眼前的金星在不断闪烁晃动。
没等到沈错回过神来,就听到李茂抄着那几句特色的方言朝着他恶狠狠的骂道:“看到先生喽还不晓得问个好?没得点儿大小,是不是想让老子把你嘞脑壳皮给掀球喽?”
感受到李茂那能抓着自己脑袋扣篮的大手还在脑后不过寸许,沈错连忙垂头恭敬的朝着那名老者问好道:“先生好。”
最后一丝黏湿如糨糊的迟滞感终于消失。
沈错才恍然觉得方才那一瞬间只是错觉,那阴冷彻骨,难以名状的无名恐惧就好似从未有过一般。
只有血液如铜壶滴漏一般,顺着那因伤口再度撕裂,动弹不得的手臂蔓延至指尖,滴滴垂落在厢房内的青石地板上。
滴水声轻快而微弱,听在沈错耳中却如雷鸣军鼓般在脑海里回荡,但除他之外,无人在意。
老者视线已经移向李茂,他缓缓开口责怪道:“李茂,你平白无故打人做什么?”
李茂收回了悬在沈错脑后的大手,无辜的挠起了自己那半边令人惊惧的腐烂脸盆,笑道:“先生不晓得,这小子前几日才登的船,啥都不懂,刚刚又险些到阎王爷那里走了一遭,俺生怕这瓜怂娃子还没回过神来,不懂礼数尊卑,惹恼了先生,那可不好。”
烧杀抢掠,奸淫辱掠无恶不作的海盗讲礼数尊卑可能是沈错这辈子听到过最好笑的事情。
可沈错此时却笑不出来,自己的性命拈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手中,才是此时此间最可笑可悲的事情。
老者听了李茂的回答,指着李茂看似好气的笑道:“你这么说,反倒还是老夫错怪你了,你这模样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老夫是什么小肚鸡肠的坏人呢。”他说着,还颇为无奈的扭头看向一旁的众多海盗。
这些海盗附和着大笑起来,有机灵嘴快的已经开始用乱七八糟的古怪方言恭维着拍上了马屁。
待老者听够了吹捧后,才重新看向李茂不急不躁的问道:“话说你这幅急匆匆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李茂拱手急忙道:“先生,这小子刚才宰了一个朝廷的狗,结果也遭了狗日的道,手差点废了,俺想麻烦先生帮他治治,免得好好一条手臂以后用不了就可惜了。”说着,他将一旁的沈错向前推了一步。
屋中众人的目光此时才再次聚焦在了沈错身上。
“这事不急,晚些回船上开完香坛敬过孽主,莫说只是烧成了焦炭,就是他这双手被人齐根斩了,也能生一双新的来。”老者悠悠说道,转过身去,看向那些依旧瑟缩在墙角簌簌发抖的女子们,继续说道:“倒是你来得也正好,这次袭城你的功劳最大,首领和老夫看在眼里,本就准备奖励你一番,既然你来了也省的回船上再让你挑了,你先把这次的奖赏挑了吧。”
老者说着,随意的用手指了指蹲在那里的妇孺,又对着仍在淌血的沈错说道:“你能斩杀朝廷鹰犬也算功劳一件,还因此受了伤,虽说是沾了李茂这憨货的光,不过老夫便替首领做主,这些女人里面你跟着李茂一起,也挑一个当做奖励吧。”
沈错一愣,他未曾想到自己手上伤口还在淌血还未得救治,这名看似仙风道骨,道貌岸然被尊称先生的老者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让自己挑上了女人。
他所说的孽主又是什么东西?奇怪的神灵信仰吗?
医人治伤难不成全靠一捧城隍灰?
反倒是李茂一副沈错捡了天大便宜的惊喜模样,再次开口道:“那这小子算是因祸得福了,这可是那么多人拿命都不一定能换来的福分,还不赶紧再谢过先生。”
沈错不知这些人话里究竟在说什么,却还是在一旁众海盗的起哄声中再次谢了那老者一番。
李茂见沈错谢过老者后,径直跨前几步,在一众旁观海盗羡慕嫉妒的眼光之中粗暴的伸手拽起了一名惊恐求饶的中年女子,挑选牛羊牲畜一般,不顾那女人的尖叫,当着一众人的面,一把撕下其身上的遮羞渎衣,一时间春光四溢,引得狼嚎四野。
他又伸手去捏了几下,似乎是不满意这妇人,如同随手丢弃的破布一般扔回了人群里,又拽起一个近处,拼命向后躲闪,想要推旁人挡在自己身前的年轻女子,粗鲁的提着那拼命挣扎的女子衣襟拽到面前。
似乎是被那女子如同受惊应激的兔子般挣扎哭叫弄烦了,他狠狠一掌扇在了那名女子脸上。
那面容姣好,一看就向来养尊处优的娇弱女子哪里吃过这样的掌捆,登时血牙齐飞,血流满面,血水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的粘稠液体,滴落在衣物隐然滑落的丰满轮廓上,犹如一朵娇嫩的花蕾遭人任意摧折破坏,使人腹下发烫,心中不知缘何升起一股极端的破坏这些美好事物的欲望,让旁边一群凶神恶煞的海盗看得眼冒绿光,大呼小叫。
可李茂却丝毫没有在意那些让人忍不住心生邪念的光景,反而一把掐住了那名疼得浑身痉挛,涕泪横流已经晕厥过去的女子下巴,用黝黑粗壮的手指粗暴的撬开了对方的殷桃小嘴,在里面捣鼓了一圈,又像是挑拣牛羊的贩子挑拣牙口一般,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嘿嘿,就她了!”李茂嘿嘿笑了两声,将在其手中如同鸟雀般弱小无助的女子随手一抛,甩在了肩上扛着,回过头来朝先生说道。
先生点点头,毫不在意李茂那粗暴的作为,而是看向一旁见到这一幕不知所措的沈错说道:“好了,李茂挑好了,你也快些挑一个吧。”
沈错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呆立在当场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听到一旁扛着那昏厥女子的李茂骂道:“你个瓜娃子哈戳戳地发啥子呆哟?先生都开腔了,你赶忙随便选一个嘛,好把这个事情解决喽,回切船上请先生给你医爪子!”
一旁的群盗们也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
“就是,就是,你这腌臜皮娃子赶紧挑,挑剩下的也好让余下兄弟们分!”
“新瓜皮子这是被肉坨坨迷了眼,如今占了大便宜,不知道该挑哪个了吧!哈哈哈哈!”
一旁老者的目光渐渐拧起,先前那股莫名的如同泥沼寒泽般的阴冷气息再次凝实,向着沈错蔓延而来。
他连忙打了一个寒颤,这才省起自己如今处境其实并不比眼前这些任人挑拣宰割的柔弱女子好到哪里去,也是身陷囫囵之中,按照之前所见,这些疯癫狂乱杀人如麻的海盗并非易于之辈,想想那森罗炼狱一般的血腥场景。恐怕自己只要行将踏错一步,下场决计比这些女子凄惨百倍千倍不至。
他做不了圣母滥好人,过去世俗的道德伦理在这个完全未知的世界里不过空谈。
当个人性命都无法保全时,又从何谈起怜悯他人?
不合时宜的善良只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了两步,第一次正眼看向了那些被当做牲畜的女子妇孺们。
这些女人用憔悴又惊恐的目光看向他,在亲眼目睹了方才落入李茂手中的下场后,数十双眼睛里写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哀求。
求生的本能让她们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并未和这些暴徒沆瀣一气的年轻人或许是她们唯一救命的稻草。
在惊惧的不断蔓延下,终于有人彻底丧失了为人的理智,开始像狗一样不顾自尊的爬向沈错,将身上的遮掩尊严的物件尽可能的褪去,试图向他展现自己的优势,借此妄想着求得一线生机。
有人已经褪得浑身一丝不挂,摆弄着自己松垮的皮肉,毫无廉耻的岔开了身躯。
甚至有年纪看起来颇大的女人,为了祈求一次活命的机会,恶狠狠的拽着身前与其神貌肖似的年轻女子头发,向后扯去。
不知道何时起的头,或许是当第一个人开始撕扯时;又或许是皮肉在养护得极好的长锐指甲下被刮开裂痕,渗出瘆人的殷红血痕时。
原本还残留的微末理智彻底如巨浪决堤般崩塌殆尽。
疯狂和兽性开始如瘟疫绝症一般迅速蔓延,顷刻之间便将这些原本看起来风韵犹存,美艳动人的女人变成了张牙舞爪的修罗恶鬼。
唯有对于屋中海盗们的恐惧使得她们不敢做出反抗的行径,于是那撕破了最后一丝理智的癫狂使得她们将利爪伸向了身边的人。
眼前香艳无比,又好似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挑动着沈错几经生死波澜,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那些海盗却习以为常的露出了侥有兴趣的神色。
甚至像是观看斗狗比赛似的,开始嗤笑着残忍的讨论起来。
唯一残存的理智让沈错麻木的将视线别过那些蠕动的美艳肉块,将视线投向了墙边最角落处。
墙角无人问津的位置处,正有一个衣衫褴褛,年龄看似最小的瘦弱女娃抱着双膝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相比那些即便穿金戴银身着绫罗锦缎的富贵女子,却在绝望与恐惧中舍弃了自尊与血缘,变成了祈求怜悯的丧家之犬或是红眼的狂犬。
那个被挤在墙角,浑身脏兮兮瘦骨如柴又眼神空洞如同木偶般毫无波澜的少女,在沈错的眼里反倒越发的特别。
一旁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的骂骂咧咧。
沈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厢房内所有人疑惑惊愕的目光中,鬼使神差的伸手指向了那墙角少女。
“那我选她吧。”
他要逃离这里,逃离这癫狂的可怕炼狱。
他虽不知道这些说话遮云罩雾的海盗让他挑选女人的用意究竟为何,但料来不过那些阴私邪欲之事,可他却没有考虑下半身的闲情逸致,所以选择这个最瘦弱不起眼,最不可能干扰他的女孩是他目前的最优解。